第二日一早,虞姻就被外面的呵斥声吵醒。
她起身往窗外望去,只见一个眼生的丫鬟,颐指气使将她从虞府带来的小丫鬟罚跪在地,旁边是打翻的水盆。
天气严寒,水洒在衣物上,小丫鬟整个人冻的哆嗦。
琴心嘴里骂道:“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端个水都能洒在地上。”
虞姻蹙眉,披上了衣裳出了屋子。
那跪在地上的小丫鬟见她出来,微弱着声音喊了句小姐,晕了过去。
虞姻神情明显冷了下来,吩咐人将小丫鬟带了下去。
见虞姻出来,琴心也丝毫不避讳,摆着一副脸色,阴阳怪气开口:“日上三竿了,少夫人才起来呢。”
虞姻开口:“你是过来伺候我的?”昨日她在寒水居,并没有见到这丫鬟。
一听到伺候这两个字,琴心火气不打一处来,说话也跟炮仗似的:“小门小户出来的,好不容易嫁到裴府,奴婢劝少夫人还是安分一点。”
这话说出来便是明晃晃没有将她这个夫人放在眼里了。
虞姻瞬间便反应过来,府中这些事情都是蘅芜在打理,今日这人估计也是她蓄意安排。
昨日她便看出来了蘅芜对裴钰的感情不一般,那般含情脉脉,哪里是一个丫鬟看主子的眼神。
虞姻冷声道:“裴家便是这样教你跟主子说话的?”
看着面前的女子,琴心想都没想就开口顶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也好意思自称主子?”说完这话后自知言错,明显多了几分心虚。
可她转念又一想,公子昨晚回来都是分房睡觉,想来是根本就没将这女子放在眼中,又重新挺直了腰板。
虞姻看向她,拿出些气势来,呵斥道:“跪下。”
琴心不甘心,却还是不情不愿跪下,嘀咕开口:“也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少夫人若是看不惯就直说。”
虞姻不与她多言,开口吩咐:“来人,让管家到我院子里来。”
既然已经成了裴钰的夫人,若是连一个小丫鬟都压不住,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琴心听到这话,更是有恃无恐,管家是她干爹,定然会站在她这边!
管家听到这边的事情,急匆匆便过来,表面恭敬的很:“少夫人有何吩咐?”
虞姻将身上的披风拢紧了些,出声问道:“裴府可有府规?”
“回禀少夫人,自然是有的。”
虞姻视线落在琴心身上,缓缓开口:“那以下犯上,顶撞主子,按照府规,该如何罚?”
管家看着跪在地上一脸不服气的人,擦了擦额间冷汗:“禀告少夫人,掌嘴二十。”
虞姻坐在椅上,腰身端正:“既然这样,琴心掌嘴二十。”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听到这话,全都将目光落在琴心身上。
琴心没想到虞姻真的会下令。她疯了,才第一天来,她难道就要得罪府中的人吗?
琴心喊道:“凭什么打我,我不服。”
“再加十下。”
蘅芜不知何时过来,打着圆场开口:“少夫人,琴心也是无心的,少夫人宽宏大量,就饶她这一回吧。”
她脸上挂着笑:“说不定少夫人以后还有麻烦琴心的地方呢,少夫人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
短短几句话,倒变成她虞姻得理不饶人了。
虞姻冷笑:“原来在裴府,主子还得费心和丫鬟打好关系吗,倒也是闻所未闻。”
之前在虞家啊虽受尽薄待,可府中的丫鬟,也无人敢在她面前如何。
蘅芜听到这话,知道自己话说太过,猛的跪在地上:“少夫人明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虞姻却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目光重新落在一旁的管家身上:“怎么,我说的话不作数?”
管家脸上笑意冷淡下来:“少夫人是主子,自然作数。”
很快,两名小厮压住琴心,重重的巴掌声和惨叫在院子里回响。
虞姻站起身来,脸色不变:“我知道你们对我这个新夫人,或有好奇,或有不满,若是按照我的规矩办事,便是相安无事,可若是有些看碟子下菜的,想欺我年少,到我前头来闹腾,我也绝不会手软——”
院子里的丫鬟全都跪在地上,“奴婢知晓。”
这事很快传到了谢宛若耳中,谢宛若皱眉。
来传话的丫鬟只以为谢宛若心中也是不满,正准备接着开口,就听到谢宛若声音传来:“府中下人如今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日后音音说什么,照做便是。谁若是敢看轻了她,小心那一身皮。”
虞姻这孩子委屈,被她儿子诓骗回来,府中许多小丫鬟,之前都在心中思慕过裴钰,指不定要在背后动什么小手段。
来传报的人听到这话,脸青的像是吃了只死苍蝇:“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谢宛若不知想到什么,摆了摆手:“不必,我亲自过去一趟。”
*
三十个巴掌打完,琴心的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裴夫人过来之时,刚好就是瞧见这一幕。
蘅芜自觉站在了她身后,轻声开口:“夫人,想来少夫人也不是诚心将事情闹成这样的。”
谢宛若视线落在她身上轻扫了一眼,很快移开,蘅芜心中咯噔一声,莫名察觉到几分冷意。
虞姻看到她来,上前行礼喊了句母亲,被裴夫人一把扶起。
谢宛若声音带着夸赞意味:“音音,你处理的很好。”
琴心本以为夫人过来是替她主持公道的,听到这话,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裴夫人又接着开口:“如今阿钰当家,你便是我们裴府的女主人,你虽才来,我这做母亲的,却是打心眼里喜欢你,今日我将管家之权教到你手上,日后府中事务,全凭你做主。”
虞姻还没开口,只听见蘅芜在身后急切道:“夫人,将府中所有事情全部交给少夫人,恐怕——”
谢宛若却没有理她,只是拉起虞姻的手:“音音可愿?”
虞姻不敢接手,裴家家大业大,她自幼养在闺中,不受重视,这些是只有虞竹君才能学的东西。
她曾在窗外偷偷听过几次,被虞夫人发现后,还挨了一顿板子,管家之事,她并不熟悉,也无经验。
虞姻缓慢摇头:“母亲,我初来乍到,很多东西都不会。”
谢宛若拍了拍她的手,一语定下局面:“不会可以慢慢学,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等会我便派人将库房钥匙送来。”
蘅芜听到这一番话脸色苍白了些。
虞姻倒是反应过来了,裴夫人就是故意来给她撑腰的。
果然,谢宛若转身,看向院子里的众人:“谁要是不将少夫人的话放在眼里,就是不将我放在眼里,我绝不轻饶。”
她的话音落下,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再次扑的一声跪了满地。
话说到这份上,虞姻也不再拒绝,弯腰行礼:“多谢母亲信任。”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管家之权格外重要,她的确没想到,裴夫人就这样轻易交给了她。
既然如此,不懂的东西她可以慢慢学,府中事务她可以慢慢接手,绝不辜负这一番信任。
谢宛若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
府中有自己的规矩,虞姻想管便多管些,不管也不会乱了规矩,她就是要让这些下人都知道,虞姻是她裴府的女主人。
等出了院子后,谢宛若视线再次落到蘅芜身上,蘅芜垂首,心虚至极。
谢宛若冷冷声音传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少自作聪明。若是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蘅芜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夫人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