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将裴焕捂不热的手放进被子里,便出了朗轩院。
在经过端云院时,她身子不由得一僵。
她红着眼盯着端云院紧闭的大门,心揪得疼,也堵着慌。
秦安,阿姐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难道就不能在国公府与我们和睦相处吗?
“郡主,要进去……看看世子吗?”
身后的丫鬟兰蔻小心翼翼询问道。
她虽不敢插嘴郡主的决定,但还是不忍郡主陷入两难。
特别是这两天,郡主似变了个人。
没了以前的理智和沉稳,多了些许莫名的暴戾之气。
“他不需我的看望。”
裴钰眼下一沉,紧紧捏着手中的锦帕,咬着牙道:
“你去备车,随我去一趟……斗奴场!”
说完,愤然甩袖朝大门方向走去。
兰蔻见郡主这般怒气冲天,便知要出大事了。
她也不敢耽搁,跑去备车的空隙,让人去给夫人通风报信。
当国公夫人躺在榻上小憩时,听下来人来报郡主怒冲冲去了斗奴场,便知大事不妙。
她惊吓出一身冷汗,捂着眩晕的脑袋。
一边焦急万分的吩咐身边的刘嬷嬷:
“赶……赶紧给宫里的纯贵妃送信,让贵妃务必拦住钰儿不要做傻事啊!”
刘嬷嬷也是吓得一身寒颤,赶紧派人给宫里送信。
而此时的裴钰,已经闯进了斗奴场。
斗奴场虽不是设立在宫内,但离皇宫仅隔着半条街。
斗奴场位于东市,占据了整条街,是京城里唯一一座建成三层楼高。
平日里斗奴场的守卫森严,禁军轮流巡逻把守。
除了各家权贵子弟外,寻常百姓根本没机会踏进斗奴场半步。
裴钰乘着马车,从侧门驶进斗奴场,径直往里行去。
因她国公府郡主的身份,根本无人敢拦她。
但今日,偌大的斗奴场挤满了各世家子弟。
她走在后场,却不敢抬眼往内场看去。
熙熙攘攘的议论声,夹杂着尖锐刺耳的笑声和喊杀声。
甚至耳边隐约传来拳头砸在皮肉的闷响,利刃割在骨骼上,筋脉断裂的惨叫声……
简直不堪入耳。
这样的动静,即使不去仔细辨认。
裴钰仍旧清楚地知道,那里有奴隶在舔血厮杀,只为了取乐高高站在看台上的皇权贵胄!
她攥紧手中鞭柄,死命克制自己不要停下脚步逃离。
她不愿看见这般惨无人道的场景。
甚至就算知道秦安被关押在这里,不知是心疼还是觉得丢脸,整个国公府的人从未踏足此地。
现下的心绪,让她心中愈发恼火万分。
这些人凭什么如此虐待她的弟弟秦安!
她一把抓住一个官差衣领,神色不耐:
“本郡主要见你们的典属官,赶紧给本郡主带路!”
官差哪敢得罪国公府的郡主,只能怯怯地拎着裴钰前往关押奴隶的牢房。
刚跨进牢房,裴钰便被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熏得险些作呕。
她强迫自己镇定,屏息凝神。
好容易忍住了,往里走却看见大部分狗笼里关着浑身血迹斑驳,奄奄一息衣衫破烂的奴隶。
他们的四肢呈现出畸形扭曲的姿势,显然受尽折磨而残废。
“这、这里……”
裴钰怔愣片刻,不敢置信道:“就是秦安日夜睡的地方!”
本还不信秦安所言,认为他是在过大夸词,为的就是让她们对他愧疚。
却没想到他竟会遭遇如此凄惨。
她眼眶酸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才没掉落下来。
但越靠近狗笼,那股恶臭便愈发浓烈。
终于,她忍受不住,猛地吐了出来。
“呕——”
“呕——呕——”
裴钰趴伏在地,剧烈呕吐。
官差们忙递上巾布,帮她擦拭唇角残留的秽物。
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低声劝道:“郡主,请恕卑职冒昧。这牢狱污秽肮脏,恐怕会污了您尊贵的身子。”
裴钰攥紧手中的鞭子,眼睛几欲喷火。
这群王八蛋……
她缓了口气,扶着墙壁勉强站直了身体。
“带本郡主去见典属官!”
官差不敢再劝,只得恭敬领路。
这时,一道粗犷嚣张的男音传来。
“死贱奴,敢逃跑?呸!你们都是贱命一条的腌臜东西,死不足惜,看本官今日不打死你!”
裴钰循声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典属官正面目狰狞地扬着手中布满倒钩的鞭子,残酷鞭打角落中蜷缩着的男子。
只见那瘦削男子赤裸着上身,背部和腰腹处皆被抽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淋,几乎能看见森森白骨。
肝肠寸断的痛呼声和撕心裂肺地求饶声。
丝毫得不到典属官的半分心软,只会加重他手中的力度。
秦安他每日就是这样度过的…….
她死死攥着鞭子,几欲滴血的眼眸迸射着狠辣杀意。
“住手!!”
那典属官见是郡主来了,赶紧丢下手中染满血肉的鞭子。
他虽不清楚郡主这次来的目的。
但还是哈腰谄媚上前一礼,恭敬询问:
“小的见过郡主,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是……”
话音未落,一阵疾风刮过。
典属官眼前闪过一抹银芒。
啪嗒!
胳膊处陡然一痛,竟生生被抽断了一条右臂。
裴钰缓缓松开手,任由典属官血淋淋摔在地上,溅起尘土。
其余官差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
谁敢多管闲事救典属官呢?
否则以郡主那暴脾气,非将他们全宰了不可!
裴钰居高临下,睨视着跪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的典属官,冷冽如冰的声音响起。
“你们就是这般日夜鞭刑秦安的吗?”
典属官抱着断臂哀嚎着,痛苦万分。
他顾不得断臂的疼痛,连滚带爬跪在裴钰面前,磕头道歉:
“郡主饶命啊!卑职不是故意伤害秦安世子,实则他当时是这里的奴隶,卑职是逼不得已才用刑的呀。”
闻言,裴钰双目猩红,眼底划过滔天恨意:“放肆!秦安乃国公世子,何等金枝玉叶,岂能被你一介小吏欺辱!”
显然,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
忘记了,秦安为何会有如此的遭遇。
典属官瑟缩了下脖颈,继续解释道:“秦安世子是被太子下令发配至此将其贬为奴籍,太子的命令小的也不能……”
啪啪啪——
裴钰扬起鞭子,又是数鞭挥舞而去。
典属官惨叫连连,哭着哀求裴钰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