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温简馨是真的尝尽了苦头。
本就刚流产没多久,小月子才坐了一个多星期,身体还虚弱着,就被迫做了那种事,又在浴室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半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彼时,徐妄之被部队紧急召回,早已经离开。
烧得迷迷糊糊间,温简馨踉踉跄跄的从床上下来。
中途,不可避免的摔了一跤。
混沌的脑袋却因为这一摔,而清醒了不少。
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从地上起来,只能勉强支起上半身,手碰触桌上的花瓶,在用力一推。
刺啦。
寂静的深夜,花瓶碎裂的声音是如此的明显。
漆黑一片的小洋楼,一下子灯火通明起来。
商苓竹被吵醒,忍不住皱了皱眉。
仔细辨别声音发出的方向,却只有短促的一声脆响,无法分清声响的来源。
又想到回来时佣人告诉她,徐家小子自从进了女儿的房间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直到傍晚才离开,面色不禁开始变差。
别又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女儿才刚流产,可不住折腾。
掀开被子就下了床,直奔女儿的房间。
却在门口,看到了提着皮箱,刚刚归来的二儿子。
只见他一脸严肃,眸色冷沉,转头看向自己的目光,闪过极深的痛惜。
脚步不由停住,愣愣的看着他。
三十一岁的男人,五官英俊立体,气质沉稳内敛。
此时怨怼的看着自己,眼里有些极深的失望。
想来,是知道了这阵子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
她张了张唇,没有狡辩。
“玉礼,这是馨儿的责任。”
温玉礼随意的将手里提着的皮箱放在地上,收回视线,淡声道。
“妈,温家的权势与荣华富贵,该由我与大哥承担,而不是牺牲妹妹,徐妄之能力在出众,妹妹不喜欢,那便不嫁。”
商苓竹神色松动,又很快黯然。
“我曾经也说过,但你父亲不同意,他沉浸在带来巨大利益的官场里,极力维护着温家的一切体面,不容任何人反驳,我没有办法,而且……”
她似乎难以启齿。
见她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温玉礼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深吸了口气,淡定的询问。
“而且什么?”
商苓竹咬了咬牙,也不管儿子听到了会是什么反应,直接全盘托出。
“你妹妹她……流产了,孩子两个月,是徐妄之的。”
“什么!”
温玉礼瞳孔骤缩,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
商苓竹疲惫的点头。
“你没听错,所以现在,不管你妹妹愿不还是愿意,都必须嫁给徐家。”
她说的是嫁进徐家,而不是嫁给徐妄之,其中所表达的意思,在清楚不过。
两家联姻,将利益最大化,彼此捆绑,共御外敌。
到了此刻,温玉礼已经无法反驳。
开始,他还能说出让妹妹不要嫁给徐妄之的话,可如今两人连孩子都有过了,不结婚实在是不可能。
“罢了,一切就按你们说的做。”
他揉了揉眉心,上前两步,伸手敲了敲门。
此刻,他只想见一眼妹妹,看看她的情况。
两名佣人站在楼梯处,手足无措得不知该做什么。
商苓竹抬了抬眼皮,强打起精神,吩咐。
“二少爷刚回来,给他煮碗面吃。”
“是。”
两名佣人一起下了楼梯。
躺在地上,听着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温简馨想开口呼救,岂料,刚张开嘴,就控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咳声,只有她能听见,门外的人根本听不见。
身体上的疼痛和火热提醒着她,再没有人来救她,她就要遭大罪了。
想爬到门口,伸手把门打开,但她高估了自己。
迷迷糊糊间,脑袋一阵空白,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离刚才敲门已经过去了很久,门却始终紧闭,没有打开的迹象。
温玉礼有些迟疑的举起手,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敲下去。
商苓竹就站在他的身后,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这段时间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情太多,多到她有些不敢面对这个女儿。
此刻进门迟迟没有打开,还以为是女儿不想见他们,便轻声道。
“你妹妹应该累了,明天再见也不迟。”
温玉礼没有怀疑,听从了她的话。
放下手,提起放在地上的皮箱,向着一旁的房间走去。
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淡淡道。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商苓竹点头,转身离开。
并不认为女儿会出什么事,只以为她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事而发脾气,刚才不过是在摔东西泄愤。
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的时候,佣人端着药膳,敲响女儿房间的门,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这才察觉到不妙,赶紧禀报了她,找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一具苍白的身躯正静静的躺在地上。
边上,则是碎裂的花瓶。
这副场景是很吓人的,佣人惊恐的发出尖叫,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间。
楼下,温玉礼听到动静,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上了楼。
推开脸色苍白,惊慌失措的佣人,快步走进了妹妹的房间,抱着人就往楼下冲。
此刻,他来不及想为什么妹妹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想尽快赶到医院。
只因为,在他怀里的身躯冰冷而僵硬,好似没有了呼吸。
白楚卿见状,顾不得端庄优雅的形象,放下手里拿着的咖啡杯,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因为是开车过去的,赶到医院的时候,花了大约不到五分钟。
医生被温玉礼冰冷恐怖的神情骇住,又看到病人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像是没有了生气,便赶紧叫护士推张病床来,将人放到上面,再一刻不停留的推进急诊室。
等待的时间寂寥而漫长。
白楚卿的心紧紧揪在一起,控制不住的发慌发抖。
害怕小姑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恐怕就要出大问题了。
看了在一旁神色冰冷,沉默不语的二叔一眼,想要张口安慰他,却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只能走到护士台那打电话,告知温家人和徐家人,小姑子出事了的事情。
期间,医生出来了一趟,神情十分不悦。
“患者才刚经历流产,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同房,下体严重撕裂感染,需要进行手术治疗,身体各处有大大小小的淤伤,喉咙发肿发炎,需要住院观察。”
顿了顿,他又说。
“这种情况,建议你们报警。”
年轻气盛的医生,刚刚踏入这个行业,看不惯有人如此欺辱女性,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
看着温玉礼和白楚卿的目光,有着极深的鄙夷。
温玉礼铁青的脸,怎么也想不到妹妹才刚流产,徐妄之就敢这么对她。
白楚卿一脸尴尬,伸手撩了撩耳边垂落的发丝,低着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医生提出的建议。
所幸,很快的,温家其他人和徐家人皆赶来了,将她从窘境中救出,忍不住惊喜的抬眸,一脸庆幸的看着他们。
“你们终于来了,小姑还在里面进行治疗,情况……”
她看了看一身军装,气势强势的徐家主母,低下头,声音淡淡吐出。
“下体严重撕裂感染,身体有大大小小的淤伤,喉咙发肿发炎,妄之也太狠了些,把人折腾成这样,难怪小姑不肯嫁给他。”
同为女人,她是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的。
心里闪过怜惜与共鸣。
对徐妄之所做出的事,就更加的看不顺眼起来。
黄鹤厉双眼微眯,闪过一丝狠意。
“子不教,父之过,身为他的母亲,我感到很惭愧,对于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商苓竹脸色不太好看,并没有因为她的承诺而有所缓和。
“鹤厉,当初之所以同意馨儿和妄之的婚事,是因为妄之的一再请求,念在两家的关系上,我勉强同意,可如今他做出的事,实在是让我失望,导致我很迷惑,这场婚礼,究竟还要不要继续举行,两人的婚事,还做不做得数。”
此刻,她心中正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要是徐妄之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忍不住,狠狠的抽他的巴掌。
黄鹤厉一脸理解的点头,郑重其事的承诺。
“我明白你的心情,也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馨儿这孩子我一直很喜欢,是断不会容忍他欺负馨儿的,但两家的婚事已经定下,京都里人尽皆知,两人即将举行婚礼,若是传出解除婚约,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我想,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好好表现,争取得到馨儿的原谅,你看如何?”
商苓竹沉默了很久,才极为缓慢的点了下头。
“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如若还敢再欺负馨儿,就别怪我不顾情面,硬要解除两人的婚约。”
褪去一身强势的气质,温暖的笑容洋溢在黄鹤厉脸上,宛若清风拂面,驱散所有烦恼与阴霾。
走到商苓竹的身旁坐下,语气感慨又欣喜。
“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十八年就过去了,当初还在襁褓里的婴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模样,我日也盼,夜也盼,就盼望着她能成为我的儿媳妇,如今终于要梦想成真,却不料那兔崽子不干人事,真真是煞费了我的一番良苦用心。”
未了,深深的叹一口气。
“我们都老了,不明白他们年轻人的想法,可缘分来之不易。”
说到这,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商苓竹静静听着,自然明白她未了的心意。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托词罢了,温徐两家,是永远都不可能解除婚约的。
眼角余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好的赖的全让她说了,这女人,还真是会演。
温简馨曾一度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好在上天厚爱她,并没有让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眼珠子缓慢的朝一旁看去,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坐在椅子上。
起先,她还以为是徐妄之,眼底下意识闪过厌恶。
可再仔细一看,不是,而是他好久不见的二哥。
眼里不禁闪过惊喜,手撑着床就想起身。
温玉礼早就注意到妹妹的动静,见她要起身,就赶紧上前一步,将人按制在床上,一脸无奈的叹道。
“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也不打电话告诉我?”
温简馨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脸的无所谓。
“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倒是你,平日里训练繁重,还要出任务,自然不能因为我这些糟心事而分神。”
温玉礼脸上闪过疼惜,眼眶隐隐发热,控制着失去平衡的声线,笑骂道。
“傻不傻。”
温简馨认真的摇头。
“不傻,我已经是成年人了,需要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不能一有事情就麻烦你们,长此以往下去,我会变成一个无法独立成长的寄生虫,这不是我所想要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