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闭塞的角落里。
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被一个纤细柔美的女人压在角落里,竟然一下都动弹不得,浑身僵硬的一动不动。
楚月从始至终神色平静,眉眼之间还有一丝藏不住的锋芒。
她的手掌伸入在黑色风衣里,顺着男人的胸口一路往上,摸到了男人右侧的肩膀。
手掌收紧,沉下力道,往下按了按。
顷刻间。
嘶——
军装男人深邃的眉眼,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冷冷的倒抽了一口气,从中能感受到男人难以忍受的疼痛。
“果然如此。”
楚月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成熟,以及预料中的笃定。
她从一上车开始,就注意到了军装男人的肩膀不对劲。
军装男人看似靠着车厢内壁闭目养神,实则是借此姿势侧着身, 让右侧肩膀可以有更大的活动空间。
期间列车员检查车票,车票放在他的右侧口袋里,男人却是用不顺手的左手去掏口袋。
话说刚才,军装男人挤过拥挤的车厢时,利用他高大的身形刻意护着右侧肩膀,不想跟任何人碰撞。
楚月就是在那个时候,确定军装男人的肩膀上一定受伤了。
但是到底是什么伤口,她不确定,只能亲自检查才知道。
楚月说话办事都相当干脆,直接上手就摸。
从胸口到肩膀,几下下来,已经有了结论的。
是脱臼。
军装男人的肩膀应该受过重击,造成了骨头的错位。
脱臼的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不仅仅是受伤的瞬间疼痛,而是一直一直持续,骨骼和肌肉扭曲的疼痛。
大概是情况紧急,军装男人没有时间去看医生,直接忍着受伤的肩膀上了火车。
她上车都大半天了,他全程一声不吭,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可真够能忍的。
楚月一手按着军装男人的肩膀,另一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出声提醒,“身体放松,别用力,跟着我抬手——”
楚月抓着军装男人的手臂往上一抬,同时在肩膀上推。
紧接着,听到“咔!咔!”两声。
像是骨头和骨头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军装男人原本皱紧的眉心,突然的松开了,眉眼之间浮现一抹惊讶。
因为……不疼了!
他的右手原本碰一下就疼,动不了一下。
在楚月抬手的时候,他准备好忍受剧烈的疼痛,然而楚月找到了神奇的角度,抬手起来竟然一点都不疼。
不仅抬手不疼,连原先一抽一抽的酸痛都消失不见了 。
军装男人眸色惊讶,不敢置信的看着楚月。
楚月收回手,“现在可以动了,你活动活动肩膀。”
军装男人转动肩膀,轻松自如,跟没受伤一样。
他紧盯着楚月,“你懂医术,是医生?”
“说不上什么医术,会一些正骨的手法而已。”
楚月这一身本事,都是在末世摸爬滚打时自学出来的,跌打损伤全都自己治,有时候还要治疗同伴,次数多了,自然就会了。
“先前你帮我演戏 ,现在我帮你正骨,我们俩两清,算是扯平了。”
既然扯平了,就没有什么好聊的。
楚月留下一句两清的话,不再多看军装男人一眼,转身就走 。
她还是更担心一个人在座位上的陆元宝。
军装男人看着楚月走入拥挤车厢的纤细身影,黑眸深处闪耀着兴趣盎然。
水灵漂亮的女孩子他见多了,部队文工团里比比皆是。
但是像楚月这样,看起来白皙娇弱,内里散发着坚韧的姑娘,却不常见。
更重要的是,军装男人见过楚月。
在他申请结婚的报告上,贴着楚月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楚月看起来更年幼,也更青涩,梳着跟今天一样的两根麻花辫,怯生生的看着镜头。
他那时看,只觉得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姑娘,满身学生气,五官都还没长开。
如今的楚月,已经是出水芙蓉,即将在盛夏的阳光下绽放出娇艳模样 。
而军装男人的身份,正是楚月传说中“残疾又毁容的老男人 ”陆战凛 。
陆战凛此次外出,是执行特殊任务。
任务中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导致他的右侧肩膀意外受伤。
陆战凛赶时间回去报告任务,没时间中途下车看医生,一路忍着疼痛,打算等回到部队再找军医。
没想到,竟然在火车上遇见了他的老婆和孩子 。
他在看到楚月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楚月的身份,再加上那个叫做“陆元宝”的小男孩,确认无疑。
陆元宝喊他的那一声“爸爸”,并不是占了便宜,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陆战凛站在原地,楚月的身影早已经不见,倒是他被楚月触碰过的胸口,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他第一次跟一个小姑娘如此亲近,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甜甜的香味。
这种感觉对一个当兵十年、周围都是一群满身汗臭味的大老爷们的男人来说,相当的与众不同。
这个小姑娘还是她媳妇儿。
陆战凛难得出神,唇角微微扬起,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浮现。
咔嚓!
陆战凛身后的车厢门,突然地被打开,另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从车厢里走出来。
同时,前面那节车厢里一眼望去,乌泱泱的全是士兵,他们一个个在心口挂着红色绸缎花朵,一看就是正要入伍新兵。
南下的火车就这么几趟,除了部队专用列车之外,新兵入伍有时候也会坐普通绿皮火车。
这趟车就是。
走出来的人叫徐峰,三团五连的连长,是陆战凛的下属,同时也是他多年的战友。
两人一起经历过生死,说兄弟也可以。
徐峰面容粗犷英气,刚一走出来,就冲着陆战凛挤眉弄眼,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陆团,刚才我可都看见了!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对你投怀送抱,还往你胸口上撞!文工团的姑娘追着你就算了,怎么坐个火车也有小姑娘看上你,真是艳福不浅!往后要是哪个女人做了你媳妇儿,光应付情敌恐怕都要愁死了~”
“别胡说。”
陆战凛敛了敛神情,眉眼带着锐利,对徐峰警告道。
刚才那一幕,哪里是楚月对他投怀送抱,根本是楚月将他钳制住。
至于他的媳妇儿……刚刚不就是。
陆战凛看了徐峰一眼,“你怎么出来了?新兵有没有闹事的?”
徐峰是这次带新兵回部队的负责人,他和陆战凛不是一个任务,只是碰巧在同一列火车上。
“闹什么事?有我在,他们倒是敢!”徐峰仰头骄傲了一句,然后说回正事,递给陆战凛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纸包,“陆团,我问了一圈,要到了一颗止疼药。你别生忍着,吃了止止疼。”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陆战凛出声拒绝 。
他当着徐峰的面,自然灵活的转动肩膀,并活动了一下手臂。
哪怕当下给徐峰一拳头,都不碍事。
“好了?怎么就好了?难道火车上有医生? 陆战凛,你别走啊,把话说清楚……”
徐峰双眼瞪大如铜铃,惊讶的看着陆战凛。
陆战凛没有解答徐峰的疑惑,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徐峰,这节车厢前段第五排左侧的位置,有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大娘,短发,穿深蓝劳动服、黑色裤子、布鞋,你派个人盯着她。在火车上不要动手,会引起骚动。等她什么时候下车了,把人抓起来送车站派出所。这个人是人贩子,让她们好好审一审,一定能审出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