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绮并没有等许爱莲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她双手握拳,扯着嗓子控诉不公。
“我住的是家里最差的房间,整天都见不到太阳,我穿的用的,是沈宝珠不要的,我是家里唯一一个要干家务的孩子。”
“妈,我就想问问,你真的爱我吗?”
“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为什么从来不问问我在周家过的什么样日子?”
“周家重男轻女,我不到五岁就要帮家里干活,天不亮起来生火做饭,打猪草,洗衣服,喂鸡喂鸭。”
“我没上过学,能认字都是自己偷偷去学校,站在窗户外面偷学的,长大后,周家人就盘算着用我换高彩礼,人家他们都看好了,是隔壁村的傻子,你知道我得知自己并不是他们的女儿,能逃离那种魔窟一样的家庭有多高兴吗?”
“妈,我以前总觉得周家人心狠,但现在,我觉得最心狠的人是你。”
“他们愚昧,无知,贫穷和环境造就了他们的恶毒,而你,明明是高学识,高收入,外人都说你温柔大方,是个好妈妈,可你是怎么做到对我不闻不问的?”
“真的,这些问题,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想要一个答案。”
说着说着,沈绮的泪悄无声息流了下来。
她不想哭的。
上辈子就已经哭够了,问出这些,也不是真要求一个答案。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
太委屈了。
楼高风大,吹散了她的头发,肆意飘在风中。
方毅上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绮。
平静中是令人惊心的疯狂,单薄身影好似摇摇欲坠,像一根快要被压断的稻草。
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有些感性的妇女已经红了眼眶。
其实大院处处都是人精,谁都看得出来沈家对四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沈济北是长子,又出息,很得沈父看重,许爱莲偏疼沈宝珠,沈济南最小,又最闹腾,自然也让沈父沈母操碎了心。
唯独沈绮,不吵不闹,最容易被忽略,也是吃穿用度最差的一个。
不说多了,就说眼前。
大冷的天,沈宝珠穿的是最时兴的粉色羽绒服,沈济南是一件时髦的皮夹克,而沈绮身上是一件旧棉袄。
这对比太明显了。
许爱莲在沈绮接连诘问下,已经昏死过去,就剩下一个手足无措的沈济南,和垂着脑袋,浑身颤抖的沈宝珠。
方毅咬咬牙,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劝沈绮。
他是真不想沾边,可沈绮的状态明显不对,他怕会出事。
不喜欢沈绮是一回事,那也没想过她死。
戏唱到这里,沈绮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没想真的跳楼。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重生,当然是想舒舒服服过完这一辈子,怎么可能在重生的第一天就选择结束。
眼角余光已经看见方毅了,她在等方毅上前劝。
她有八成把握。
毕竟看在方爷爷的面子上,方毅不得不出面,况且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他。
喜欢的人过来劝,肯定要比旁人有用。
治安队的人瞅了眼方毅头上的纱布,没空问了,直接对他说:“你去劝劝她,真要跳下去的话,影响太坏了。”
出了人命,整个大院的家属都要面上无光。
方毅咬着后槽牙,“行,我去劝。”
算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沈绮不就是仗着自己对爷爷有救命之恩,才痴心妄想嫁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