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愈发大了。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裹着雪粒子扑面而来,几乎睁不开眼。
整条街上空荡荡的一片素裹。
穆长安的车驾早已离开,宋律的身影却仍矗立在风雪中岿然不动。
“吓死小爷了!”
段景瑜从旁边冲了出来,他打着油纸伞,冻得瑟瑟发抖:“怀安,方才我还以为你真要杀了穆长安,原来是为了逼她用最后一个条件去请圣上下旨取消婚事?”
“好险好险!幸好只是擦破点皮,要是这女人真有点什么事,你现在就完了……”
段景瑜拍着胸脯,一副后怕的样子。
随即他又苦哈哈道:“可圣上的承诺何其珍贵?那可是一道免死金牌,穆长安怎会便宜你?何况这婚事本就是她换来的,更不会轻易取消……诶,怀安,你脸怎么这么红?”
段景瑜叭叭说了半晌发现一点回应都没有,他不禁抬头看向宋律,这一看却见风雪中的少年,整张脸滴血般的红。
连耳根子都红彤彤的。
段景瑜一脸惊诧:“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
说着就要去拭他额头。
宋律却如惊弓之鸟一般,蓦地退出三丈远!
段景瑜:“?”
他看看宋律,又看看自己的手,一脸懵逼。
宋律盯着段景瑜的手。
脑子里却全是穆长安轻抚她脸颊的动作。
那个女人……
她竟然还在他脸颊上捏了一下。
众目睽睽,她——
委实是荒唐!
宋律俊脸绷得极紧,半晌才生硬地吐出一句:“无事。”
段景瑜挠了挠后脑勺。
怀安这可不像是无事的样子,那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怎么回事?
“来人!”
在段景瑜疑惑的眼神中,宋律转开了脸,看着出现在身边的铜钱和元宝,他径自吩咐:“去查一下这几人的来历。”
“是。”
二人应声退下。
段景瑜顿时被分散了注意,他看向地面几具被大雪覆盖的尸体,忍不住叹息:“三年不见,没想到穆长安越发过份了,从前她只是嚣张,如今竟连无辜百姓都敢杀,当真是无法无天……”
“他们可不是什么无辜百姓。”
“什么?”
段景瑜的惊诧声中,宋律扫了一眼尸身,神色淡然:“普通百姓不会随身携带匕首,这几人身材魁梧,右手虎口皆有老茧,皆不是普通人,还有……”
顿了顿,他继续道:“他们刺杀安平郡主的理由是……”
“为定国公府报仇!”
段景瑜想起几人刺杀穆长安时大喊的口号,忍不住看了宋律一眼,当年这小子可是闯过皇宫。
见他没什么反应,段景瑜这才继续开口:“定国公府一事当年陛下已经盖棺定论,你兄长虽然……但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若是没人提可能都不会有人想起,而且穆长安这次回京,朝野内外的反对之声着实太大,确有几分蹊跷……”
宋律眸色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段景瑜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纸伞往前送了一分,挡住了这漫天风雪。
他蹙着眉:“怀安,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对付穆长安?”
“那不是很正常吗?”
想到那个张扬跋扈的女人,宋律冷笑一声:“就算有人想对付她,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段景瑜:“……”
为何他感觉怀安今日情绪有点大?
……
郡主府。
穆长安拿下了脸上的面具,她懒懒地斜倚在榻上,精美华服铺散在身下,纤瘦优美的脖颈微微后仰。
整个人如同一枝待折的人间富贵花。
海棠拿着医药箱赶到时,就看到她这副理所当然等着被医治的模样。
她嘴角抽了抽,上前。
一边迅速包扎伤口,一边问道:“郡主怎么又受伤了?”
春色当即将含光门街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海棠听完忍不住嗔了穆长安一眼:“郡主又胡来。”
“嘶~疼!”
穆长安娇气地哼哼。
海棠却不吃她这一套,手上动作丝毫不停:“郡主既知疼,为何总要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我保证……”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海棠抢先说完穆长安的话,无奈:“这是郡主第八十六次保证了。”
穆长安:“……”
她眨巴着眼,忽然摇着海棠的手臂撒娇:“姐姐再爱我一次……”
海棠忍不住扶额。
她从药箱里拿出一只小木盒塞到穆长安手中:“这是下个月的绕情丝,你体内的千情劫太过阴毒,以我的医术目前只能帮你压制,今日我便启程回师门,看看师父有没有办法。”
交代完后,海棠便离开了。
穆长安把玩着手中的小木盒,却是一脸平静。
倒是红杏沉不住气,担忧道:“郡主,下个月是不是又要……”
千情劫毒性霸道,以海棠姑娘的医术,也只能用绕情丝帮郡主压制一个月。待一月期满,毒性便会卷土重来,届时郡主又会……
“不就是找个人睡一觉吗?”
穆长安勾唇,笑得佚丽多情:“又不是没找过。”
红杏却是红了眼。
世人都骂郡主水性扬花不知检点,却不知郡主最是洁身自好。
可如今却因千情劫……
“好了。”
穆长安收起小木盒,捏了捏红杏的脸颊,吩咐道:“传讯千机阁,让他们查一下宋律为何会出现在岭南。”
“是。”
红杏抹了抹眼睛退下。
穆长安支着额头歪在榻上沉思。
自打她被接入皇宫起,就在思索怎么改变自己那悲催的‘虐文女主’结局。
她避了,也逃了。
甚至连名声都不要了。
却还是在今时被召回京城,强行卷入这漩涡之中。
既然逃不过,那就奋起反抗吧。
恩是恩,怨是怨。
此番——
便一一清算个遍!
幸得自己一直在为今日做打算。
虽然离京三年,却歪打正着让她在京都悄悄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和消息网,也正是如此,她才有了反抗的底气。
“郡主,大理寺那边来人了……”没过一会儿,门房突然来报:“说是有人状告郡主,请郡主过堂。”
“太子妃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穆长安轻讽一声,打了个哈欠:“就说本郡主累了,今日没空。”
待门房退下,春色看了看外面渐暗的天色,忧虑道:“郡主,陛下命您留在宫中给太后侍疾,如今我们不回宫,圣上会不会怪罪您?”
穆长安眼角噙着困意的泪花,她趴在软榻上哼道:“放心吧,明日那位便会让我长居郡主府……”
果然。
翌日天还未亮,宫里便来了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