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放晴。
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刚结束,沧澜河边的垂柳便已绽露新芽。
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日子里。
京都却又变天了。
“郡主,不好了!”
穆长安窝在被子里睡懒觉时,红杏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宋小将军被圣上打了八十大板,并令其跪在朱雀门前反省,奴婢看着他浑身是血怕是快不行了……”
“不行就不行,让我再睡一会儿。”
穆长安迷迷糊糊的。
片刻,她蓦地坐起,呆滞地看向红杏道:“你方才说什么?”
“今日早朝,陛下知道了郡主昨夜被宋小将军掳走的事,不知从哪听说宋小将军是要杀了郡主为宋世子报仇,圣上大发雷霆,当即便让人杖责了宋小将军,并严令太医不许为他诊治……”
穆长安有点反应不过来。
昨晚她告诉宋律真相后,就和他达成了一致,二人决定同仇敌忾互惠互利。
然后她就被禁军找到。
护送回了京城。
怎么一觉还没醒,又搞事了?
等等……
“圣上怎会知道昨夜之事?”
昨晚那墓地四下无人,应当没人看到她与宋律。
又怎么知道宋律要杀她?
“是属下说的。”
红杏还没开口,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赫然是禁军统领余钧。
昨夜便是余钧带人找到了穆长安。
听到余钧的声音,穆长安顿了一下,彻底清醒了。
她赤脚走到门外。
便见余钧背着荆条跪在地上。
穆长安:“余统领这是做什么?”
余钧以头磕地:“属下没保护好郡主,请郡主责罚!”
穆长安给他气笑了。
身为禁军统领,大材小用地被陛下派来保护她,却能让她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宋律掳走。
当真是她的好属下!
穆长安沉着脸问道:“昨夜的事是你向陛下通风报信的?”
余钧伏在地上:“是。”
穆长安直愣愣地盯了他许久,忽然放声大笑:“好!”
红杏却怒目瞪着余钧:“余统领,你这么做不是陷郡主于不义吗?”
宋小将军本就对郡主有误会,如今被圣上责罚,只怕更要恨上郡主。
“属下只是恪守本分。”
余钧恭敬回道:“红杏姑娘,郡主昨晚虽无事,但宋律强掳郡主去宋世子墓前,必是包藏祸心,我如实禀报陛下并无错处,但属下昨日没有保护好郡主,确有失职之责,请郡主责罚!”
他说完将背上的荆条取下,双手奉于穆长安眼前。
“你……”
红杏气得涨红了脸。
穆长安抬手制止了小丫头,她看着眼前的荆条,面色冷然:“余统领做得很好,昨夜宋律确实想杀本郡主,若不是本郡主给他下了毒,只怕余统领见到本郡主时,只剩下一具尸体。”
“什么?”
余钧猛然抬头:“郡主……给宋律下了毒?”
“没错。”
穆长安深深地看他一眼:“敢对本郡主不敬,本郡主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意有所指的话让余钧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开口:“郡主,他可是……”
“红杏,陪本郡主去看看我那动了杀心的未婚夫婿,死了没?”
穆长安懒得再听他废话。
转身让宫人伺候更衣,余光瞥见余钧脸色焦急地跪在那里,她冷笑一声。
狗东西!
……
这是宋律第三次跪在朱雀门前。
他俊脸惨白,嘴角还有未干的血渍,整个背部更是一片血肉模糊。
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却吹不弯那铮铮傲骨。
即便痛到要昏厥,他依旧咬着牙,脊背笔挺地跪在丹墀上。
倔强又可怜。
路过的百姓纷纷摇头叹息。
“这宋小将军才回京没多久,就受了这么多磨难,当真可怜!”
“谁说不是呢?听说这次又是因为穆长安……”
“那穆长安三年前害死人家哥哥,如今又来祸害弟弟,当真是黑心烂肺……”
百姓们看到宋律的惨状,无不替他心疼叫屈。
得知这次又是因为穆长安。
更是激愤难平。
“陛下也太偏心了,那穆长安本就该死,宋小将军为兄报仇也是情理之中,怎的把人打成这样?”
“嘘!你不要命了敢妄议陛下?”
“呸!说到底都是穆长安那个毒妇惹得祸……”
“对!穆长安怎么不去死!”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人群瞬间寂静。
随后像是水入油锅一般,所有百姓都沸腾了。
“穆长安去死!”
“穆长安去死!”
“穆长安去死!”
“……”
郡主马车驶到朱雀门时,穆长安就听到这一声盖过一声的咒骂声。
群情激愤地好似她挖了这些人的祖坟!
不过一晚,就闹出这么大阵仗。
当真是一刻也不让她好过!
“快看,穆长安来了!”
有人眼尖地看到了郡主马车。
被带节奏咒骂穆长安的百姓瞬间慌了神,下意识四散而逃。
“大家别怕!法不责众,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她还能把我们都杀了不成?”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让逃窜的百姓立马安定下来。
“没错,我们又没犯事,怕她作甚?”
“该怕的是穆长安!”
“穆长安滚出京城!”
“呯!”
一小块石子突然砸在郡主马车上。
其它人静了一静。
接着,像是石子投入湖水,骤起涟漪。
菜叶、鸡蛋也轮番上阵。
“住手!你们都住手!”
红杏气得上前阻止,但百姓们连着她一起扔。
以往这个时候,都是余钧带着禁军上前赶人,但今日他自己在郡主府里罚跪,便没人阻止混乱的百姓。
热血上头的人们便更加大胆。
“穆长安,你身为大乾的郡主,却祸乱京城,残害忠臣良将,你不配活在这世上!”
“我们今日便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毒妇!”
“去死吧穆长安!”
无数人一边扔着手里的东西一边谩骂,并且开始被推搡着往马车方向围拢。
红杏脸色微变:“郡主,您快走!”
穆长安冷哼一声。
唰地掀开车帘站了出来。
女子一身华服珠饰,明艳妖媚得近乎刺眼,她虽戴着面具,整个人的气场却让人不敢忽视。
穆长安手中拿着一截长鞭。
眸光冷冷地睨向人群:“刚刚是谁在咒本郡主?”
“是你?”
她单手执鞭指向人群:“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