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书院西北侧的阁楼群栉比鳞次,青石铺成的阶梯层层递进,仿佛鱼鳞。
一处栽满了青竹的院子里,有茶香弥漫。
大儒张云棠坐在一位老者面前,中间摆放着一张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纵横。
一旁是大国手杨谦,望着两人的对弈不住的摇头:“俗手,俗手,当真是俗手啊!”
对弈中的两人对杨谦的话置若罔闻,张云棠缓缓落下一枚白子,说道:“皇上要楚凤歌进入紫府书院读书,一来,是要彰显天家的宽容,二来,则是要试探楚凤歌的真实水平。卫国公拥兵十万,驻于凉州,不听兵符,只听卫国公令,如今卫国公重病,皇上恐怕是容不下了。”
老者叹息一声,并未说话,淡定落下一子。
张云棠道:“前番楚凤歌曾作《治安疏》,府君可曾听闻?”
眼前的老者赫然便是紫府书院的府君殷离,但见殷离模样看起来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颓然苍老,双眼却说不出的明亮。
殷离沉吟了一下,说道:“那篇雄文吗?读之酣畅淋漓,是否真是楚凤歌所作?”
张云棠道:“大抵真是他作的,今日楚凤歌来紫府书院求学,作了两首半诗。”
“两首半诗?“府君诧异的问。
一边的杨谦解释道:“两首诗以及两句诗……”
当下,他将楚凤歌所作的诗说出。
听完,殷离不禁赞叹道:“好一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好诗!”
另外两首诗,一首虽然有趣,但不过是打油诗,另一首虽说不错,但也仅是举人水平,最让殷离动容的,反而是这半首诗。
“此人既有如此才华,为何却当了十几年纨绔?”随即,殷离疑惑道。
张云棠道:“我与杨谦讨论过……恐怕是故意如此!卫国公功高盖主,本便为皇帝猜忌……倘若出了一个有如此才华的孙子,恐怕也活不到成年,是以,他便以纨绔的形象生活了十几年,藏拙至今。”
说到这,张云棠不禁赞叹道:“老夫佩服的不是他的诗才,而是他的隐忍!他有如此才华,却能藏住锋芒,埋没自身十余年,直到前段时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进了牢狱,才不得不展露才华用以自保。”
杨谦也点头道:“此人的确心性极佳啊!”
倘若没有看见那首《江雪》,杨谦也会怀疑楚凤歌的真实才学,但此刻却坚信楚凤歌是故意隐忍十八年的。
殷离笑了起来:“卫国公倒是生了一个好孙子,可惜,可惜……”
张云棠和杨谦都知道殷离在可惜什么,当今皇帝沉迷修道,心性逐渐变得凉薄,这些年没少对功臣动手……楚凤歌虽然有这种才华,可是却是出身在卫国公府,谁知道皇帝何时便会对楚家提起屠刀呢?
张云棠道:“此子天资过人,才华横溢,又有隐忍十余年的心性,其毅力实在难得,倘若修行儒道,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大儒……”
他和杨谦互视一眼,杨谦道:“我们有意收他为徒,但想到你毕竟是府君,是以想问殷府君要不要收此人为徒?”
说到这里,杨谦的心提了起来,他就担心殷离一口答应,那样子他们就失去一位前途无量的佳徒了。
殷离沉吟了一番,终究摇了摇头:“老夫无意收徒,你们收吧。”
虽然楚凤歌的确展现出一番好才华,但在殷离看来,却还远远算不上才华横溢,更不明白为何张云棠会说此人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大儒。
纵使楚凤歌真有大才,可楚家为皇帝忌惮,楚凤歌未必就能活到成为大儒的那一天。
当然,并非殷离怕事,不敢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收徒。
他乃当世半圣,不在朝为官,也不受朝廷拘束,皇帝也要敬他三分。
他不愿收徒还有一个原因,倘若他收楚凤歌为徒,在很多人眼里,代表着他站在了楚家那一边,那他便卷入了朝廷的纷争当中。
张云棠心中大喜,表面上却风平浪静,皱眉道:“府君若收他为徒,亲自教导,此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老夫实无收徒之心,亦不想参与到朝廷的争斗之中。”殷离奇怪的看了张云棠一眼,总觉得张云棠过分看重楚凤歌,但还是如此说道。
张云棠强忍喜意,道:“好,你不收的话,我和杨谦就收下这个弟子,日后你可不要后悔。”
殷离更加奇怪了,两个人收一个弟子?这两人平日里没少互掐啊,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殷离淡淡道:“后悔?老夫行事光风霁月,说一不二,从来都不知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
张云棠和杨谦相视一眼,都是忍不住面露笑容。
这样就好,等以后府君你发现楚凤歌的才华,可不要怨我们今日没劝你收徒啊!
一想到那首《江雪》,两人脸上笑容就更加浓郁了。
殷离看着两人的表情,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这两人为什么相视之后露出这种笑容?
这种笑容,仿佛心有灵犀,实在太诡异了。
莫非他们……
做起了搅屎棍?
想到了什么,这位府君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楚凤歌并不知道紫府书院发生了什么,他回到家里,便思索起两位大儒所说的儒道修行办法。
想要修行儒道,似乎不是抄几首诗就行,还得读书,理解书中的含义,待自身有所领悟,才能成功开窍。
于是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就将自己泡在书房里,每天看书四个时辰。
虽然一开始看书很枯燥,甚至看不下去,但耐心看了一段时间后,便沉浸在书籍的海洋中,感受到阅读的快乐。
与此同时,他在紫府书院作的那两首半诗,也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了京都,让许多人都为之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