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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因需前去敬茶,待查验的丫鬟婆子们离去后,宁砺棠不敢再耽搁。

匆匆梳妆完毕,便往主母院赶。

既已为人妇,她的发饰自然不再如少女般轻简。

景颢魃始终未曾露面。

宁砺棠甚至怀疑,

她那位怪物夫君莫不是还穿着那件血迹斑斑的喜袍四处晃荡吧?

回想前世,她这位怪物小叔子总爱隐于阴影之中,不喜与人交流、为伍。

而他身上衣,虽料子上乘,却总是松松垮垮,不合身。

想来是没人敢靠近,去为他量尺寸,

这才没法给他做一身合身的衣裳。

思及此,宁砺棠忽忆起自己还算拿得出手的制衣手艺。

如今他既已是她夫君,自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她盘算着为他裁几套合身的衣裳,

再制一个恰好能遮住他半边脸烧伤的面具。

若能寻到一位神医,治好他的脸,那便再好不过。

她隐约记得,上一世曾听闻有位神医,专治烧伤,

医术精湛,竟能让烧伤之处恢复如初,宛若新生。

待敬茶归来,她定要命人去寻访。

心中思绪万千,脚下却未停半步。

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陆氏,可不是个容易应付的角色。

陆氏曾不愿嫁景昊天,奈何景昊天死缠烂打,才让她日久生情。

渐渐发现他不止会说话,唱歌又好听,还承诺此生定不负她、永不纳妾。

陆氏为了嫁他,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

谁知,陆氏难产九死一生为景昊天生下景蕴孤。

景昊天却嫌弃她肚子上丑陋扭曲的妊娠纹。

转头就将一直养在外头的外室蒋姨娘迎回家中。

把她抛到脑后,对她关怀不再。

陆氏大受打击,性情大变。

动辄打骂下人、摔砸物件,甚至寻死觅活。

景昊天本就嫌弃她,如今更不愿多看她一眼,

若非顾及当初违逆母亲也要娶她的颜面,早将她休弃。

也是个可怜女人。

多年来,陆氏将所有心思倾注在儿子景蕴孤身上,

专往他房中塞女人,享受儿子再爱女人也听她话的快意。

宁砺棠心知,陆氏不过是产后抑郁,情感转移罢了。

上一世本想为陆氏医治。

奈何她对自己敌意太深,

根本不信她半句,更别提接近开导。

上一世景蕴孤对自己不闻不问,陆氏开始尚且对她恶意满满,

这一世景蕴孤痴情于宁心兰,

只怕宁心兰日后在镇国公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陆氏的火力全集中在宁心兰身上,

自然无暇顾及她这个怪物次子之妻。

看来这一世,她的日子会轻松许多,

只需小心不被波及,提防手段高明的方老太太便是。

但也不能全然放松,毕竟在镇国公府,她是孤身一人。

至于她那怪物夫君,只要他不像昨夜那般试图杀她,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望他会帮她。

思绪刚落,宁砺棠忽觉皮肤如电流窜过,头皮发麻,呼吸一滞。

这种感觉,是被猎食者锁定的注视。

是景颢魃!

他又躲在暗处窥视她了!

她回头张望。

却未见那九尺高、银发的身影,

反而撞见两个最不愿见的人。

“哟,姐姐,这才新婚第二日,你的夫君便不知去向,留你孤零零去主母院敬茶。

姐姐真是可怜,不像我,有好郎君作伴。”

如此茶言茶语,除了娇滴滴、满面红晕牵着景蕴孤手的宁心兰,还能是谁?

她梳着新妇发式,满面春色。

想来从前只能偷偷摸摸,昨夜有了名分,自然尽情放纵。

说话时,她搂着景蕴孤的手愈发暧昧,

眉眼间尽是抢了姐姐至宝的得意之色。

她表面嚣张,心中却暗自犯起嘀咕。

怎么和蕴孤哥哥说的不一样?

他不是说那怪物不许任何人碰他,碰者必死吗?

可宁砺棠这贱人怎会好端端地在这儿?

想到此处,她心中更气。

昨夜她还满心期待宁砺棠狼狈逃出婚房的模样,

害得她与蕴孤哥哥行事时心不在焉,未能尽兴,

惹得蕴孤哥哥不满。

哼,都是宁砺棠这贱人害的!

宁砺棠对她的挑衅反应平淡,

“郎君虽不爱归家,却能自建功勋,挣得荣誉。

我虽独守空房,却有花不完的银钱和享不完的荣光,

岂不是人间美事?

妹妹虽有郎君作伴,却也只是陪着罢了,实在看不出有何值得炫耀。”

“你……”

宁心兰气得脸色发青,但随即嘴角一扬,冷笑道,

“昨夜我们诗香院可是足足叫了五次水,

听闻姐姐和小叔子的碧落院一次水未叫,只是唤了丫鬟进去伺候洗手。

唉呀,这可如何是好?就连花烛之夜,小叔子都对姐姐这般冷淡,往后只怕……”

宁砺棠轻笑一声,

“既然妹妹这般不知羞耻,将房事拿出来议论,那我也不妨直言。

我略懂医术,知晓男子叫水如此频繁,定是早泄阳痿之兆。

妹妹可得抓紧寻人医治,否则往后几十年,他人在,你也与守寡无异。”

“宁砺棠!”

一直站在一旁听着的景蕴孤终于忍不住了,

“我知道你还放不下我,

但你以为凭这些子虚乌有的胡话,就能挑拨我与心兰的关系?

真是异想天开!”

触及男性尊严,景蕴孤气得声音发颤,

“宁砺棠,你莫要忘了,心兰是你长嫂,更是未来的当家主母!

你说话最好注意分寸,认清自己的身份!

待我日后连中三元,念在你们识趣的份上,

或许还能顾及你与那怪物二弟一二!”

说罢,他牵起宁心兰的手,径直往主母院走去。

宁砺棠心中冷笑,不知景蕴孤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竟能如此自信。

但见他这般护着宁心兰,出于激将之意,她还是提醒道,

“妹妹,今日敬茶,可要小心些才是。”

宁心兰不以为意,冷哼一声,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夫君对你不管不顾?

即便天塌下来,我夫君也会护着我。”

宁砺棠点点头,淡淡道,

“是,那可真让人羡慕。”

听闻,宁心兰的头扬得更高,优越极了。

见她如此,宁砺棠心中反倒放心了。

她原本还担心景蕴孤那个窝囊废,

在面对母亲和外祖母时不敢出头。

如今有了宁心兰这番得意宣言,

景蕴孤那个极爱面子的人,待会儿即便不敢,也会硬着头皮站出来。

只要他站出来替宁心兰说话,

让陆氏察觉他对宁心兰与众不同,甚至胜过对她这个母亲的态度,

陆氏定然会大发雷霆。

到时候,宁心兰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主母院正堂上,方老夫人坐于正中,满面愁容,眼下乌青。

昨夜,她与镇国公景昊天为如何对待景颢魃之事吵了一整晚。

方老夫人叹道,

“那孩子虽怪异,但府中处处依仗他,即便假意对他好些,也比苛待强。”

景昊天却不以为然,

“这么多年打骂他,他也从不还手,何必改?难不成他还敢反了天?”

母子二人争执不下,最终不欢而散。

当下,陆氏嘴角微扬,语带讥讽,

“母亲何必忧心?儿子不听话,便由他去。

别总想管着他,他不愿听,又有何用?

倒是蕴哥儿,处处听我的,从不让妾身操心。

母亲若想学,我倒可以给您一份秘方,教您如何让孩子听话。”

方老夫人抬眼瞥她,神色从容,似笑非笑,

“哦?是吗?

那今日敬茶,我倒要瞧瞧,你那听话的蕴哥儿,会不会有了媳妇忘了娘。”

陆氏轻笑,自信满满,

“母亲多虑了。

这些年,我往蕴哥儿房里塞的通房、妾室,不下数百人,哪一个不是顶尖的美人?

他却从未对任何人上心。

那宁心兰再有本事,昨日大婚之日也失了名声。

蕴哥儿再喜欢她,也不过是这两日的事。

过些时日,说不定便将她抛诸脑后了。”

方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陆氏,转而望向门口,

“哎呀,新妇们来了。”

陆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两位新妇规规矩矩地跪在堂前,

齐声道:“给母亲、外祖母请安。”

陆氏冷眼瞧着宁心兰那满面春色、狐媚之态,

再看自己儿子景蕴孤,竟将她当个宝贝似的,一路护着搀扶进来,

心中不禁泛起酸涩,手中攥着的手帕也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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