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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个小丫鬟清脆的通报声打破了这份安逸。

话音刚落,冬雪已经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盒,款款走了进来。

“给珠大奶奶请安了。”

“这是我们三爷特意从辽东带回来的一些土产,几张暖和的皮子,还有些东珠,吩咐我们给您和兰哥儿送来。”

“另外这些,是给兰少爷备下的文房四宝。”

“年兄弟实在太有心了,快替我好好谢谢你家三爷!”

李纨连忙起身,让身边的丫鬟素云将礼物接下,眼波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感激。

自从丈夫贾珠过世,这座院落便如同被人遗忘的角落,门庭冷落,很少有人会再记起她这个未亡人。

“几位姑娘,还有林姑娘,我们三爷也给各位备了薄礼,已经派了别的姐妹往你们院里送去了。”

冬雪说完,又向众人福了一福,便干脆利落地告退了。

“珠大嫂子,快让我们瞧瞧,三哥哥都送了什么宝贝呀!”

冬雪一走,年纪最小的惜春便按捺不住好奇心,第一个凑上前去,小脑袋探着,眼睛亮晶晶的。

“哇!这皮子也太好看了吧!”

只一眼,惜春便被一张光华流转、色泽如火的上等火狐皮给迷住了,发出一声由衷的惊叹。

其他几个女孩闻声也围了过来,顿时,院子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赞美声。

“你这小人儿,要是真这么喜欢,赶明儿嫂子就用这张皮子,给你做一件时兴的坎肩,好不好?”

李纨见惜春爱不释手的模样,不禁莞尔,温言软语地打趣道。

“那可不行!这么好的东西,珠大嫂子还是留着自己做身衣裳穿吧。”

“三哥哥也给我们备了礼物的,我才不夺人所爱呢!”

惜春虽是真心喜欢,却也懂事,连连摆手拒绝,心里却因为贾年的这份心意而甜滋滋的。

“珠大嫂子,我们也得赶紧回去看看,三哥哥到底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我们就不在这儿多待啦!”

探春和迎春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起身告辞,想要一探究竟。

三春姐妹如今的住处,就在王夫人院子东侧的三间抱厦之内。

这里与李纨的院子仅一墙之隔,她们刚一出门,就正巧碰见了秋月领着人,在院门口分派礼物。

“哎哟,我正说三位姑娘这是上哪儿去了呢?可真是巧了,这就回来了!”

秋月一见她们,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我就是闻着味儿回来的!知道三哥哥肯定给我们带了好东西!”

惜春性子活泼,人还没长大,远没有日后遁入空门的清冷,此刻像只快乐的小鸟,第一个跑了过去,围着地上的礼盒打转。

“四姑娘,您瞧,这一份是三爷特意给您备下的。”

“这些皮草和东珠呢,是三位姑娘人人有份的,料子都给足了,正好够每人添一件过冬的袍子。”

“三爷还特地打听了,知道四姑娘雅好丹青,便给您备了这一整套的画笔、颜料,听说可都是市面上难寻的好物件儿呢!”

秋月看着惜春亮晶晶的眼睛,笑意更深了,指着另一边的盒子介绍道。

“这边还有几份新得的棋谱,是给二姑娘的。”

“给三姑娘的,则是一些名家字帖的孤本。”

“三哥哥真是……太用心了,秋月姐姐,你一定要替我们好好谢谢他!”

迎春和探春看着那些为自己量身定做的礼物,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平日里,她们收到的礼物也不少,但大多是按份例来的,并无新意。

何曾有人像贾年这般,细致入微地体察她们每个人的喜好,如此用心地准备?

这份被珍视、被关爱的感觉,对于一直以来在府中地位尴尬、备受忽视的三春姐妹而言,实在太过珍贵。

黛玉与李纨、三春姐妹告别后,便带着贴身丫鬟紫鹃,沿着抄手游廊,缓缓向自己的潇湘馆行去。

刚走到院门口,迎面便撞见了正从贾母房里出来的晴雯。

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林姑娘,您回来啦!奴婢正要往您院里去呢!”

晴雯一见黛玉,连忙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她随即将贾年送礼之事,言简意赅地禀报了一遍。

“这事我倒是晓得了,刚才在珠大嫂子那边,冬雪已经提过了。”

黛玉的唇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心情显然不错,一边朝里走,一边和晴雯说着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潇湘馆的内室,晴雯将怀中抱着的几个锦盒交给了黛玉的另一个丫鬟雪雁。

“林姑娘,您瞧,这些皮草和东珠是府里姐妹们都有的份例。”

“除此之外,三爷还特意为您寻了几本极难得的诗集拓本。”

“三爷说,见您身子骨总是不大爽利,瞧着单薄,所以还给您备了一支上好的野山参,让您好生将养着,补一补气血。”

晴雯将贾年准备的礼物一一展示,言语间满是自家主子的体贴。

黛玉听着,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汩汩涌出,瞬间漫过四肢百骸,驱散了眉宇间常年不散的轻愁。

“劳你跑一趟,替我多谢三哥哥的这份心意。”

黛玉示意雪雁将礼物妥善收好,对着晴雯,那双爱哭的眼睛里,此刻竟是盈盈的笑意。

宝玉那边的礼物也已派人送达,眼见差事都已办妥,晴雯便不再多留,福身告辞,准备回正武院复命。

而此刻的贾年,早已不在正武院。

他独自一人待在外书房里,正对着一盏明亮的烛火,亲手书写请帖。

自他封爵以来,除了府内家人小范围庆贺过一次,还未曾正式宴请宾客。

他计划着,三日之后,在府中大摆筵席。

不仅要遍邀开国一脉的勋贵故旧,好好庆贺一番,更重要的,是想借此机会,不动声色地向外界传递一个信号——他贾年,已经明确地站到了建康帝的阵营之中。

昏黄的烛光下,他笔走龙蛇,一张张措辞考究的名帖不断完成。

直到晚饭时分,他才将这件繁琐却重要的事情做完。

他打算明日一早,就让林之孝安排人手,将这些请帖一一送出。

对于林之孝这个管家,贾年用得颇为顺手。

他心中已有盘算,待日后自己的伯爵府邸建成,便提拔林之孝过去做总管家。

林之孝对这份知遇之恩自然是感激涕零,因此,凡是贾年交代下来的事情,他无不尽心竭力,办得妥妥帖帖。

“三爷,大老爷有请,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贾年刚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准备回院用饭,就见贾赦的心腹仆人秦通已在门外候着了。

看来,秦通是先去了正武院扑了个空,打听到自己在这边,便直接寻了过来。

说实话,贾年对见贾赦这件事,打心底里是一百个不情愿。

以贾赦那贪婪无度的品性,找他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

他一踏进贾赦的院子,便看到贾琏也在。

父子三人被安排在东路院的一间暖阁里用饭。饭菜刚上桌,贾赦便迫不及待地提起了查抄丁家之事。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要钱。

他大约是担心自己这个儿子翅膀硬了不听话,特意把贾琏也叫来作陪,想打个圆场。

“父亲,您瞧,儿子今日才给您送来了上等的皮草、东珠,还有那支珍贵的野山参。”

“这些可都是儿子花了大价钱,费心搜罗来的孝敬。”

“至于丁家抄出来的那点财物,不如就留给儿子周转吧。日后手头宽裕了,也好给您多寻些新奇的好东西,您说是不是?”

贾年夹了一筷子菜,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显然是半分钱都不打算吐出来。

贾赦听完,那张本就没什么光彩的脸,顿时拉得更长了。

“三弟,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做儿子的,孝敬长辈本就是天经地义。”

“父亲平日里呢,就偏爱收藏一些古玩字画。要不这样,你回去从抄来的东西里,挑几件像样的字画给父亲送来,也算是尽了孝心。”

贾琏眼见气氛有些僵,连忙在一旁打圆场,试图缓和局面。

“这个自然没问题。等我回去,一定挑几幅最好的,亲自给父亲送过来。”

“年哥儿,我可是听说了,丁家那老虔婆,抄出来的家产足足有二十万两之巨!”

“你就想用几幅破字画把我给打发了?”

贾赦的胃口,显然比贾年预想的还要大。

若是他不太过分,看在他毕竟是这具身体生父的份上,贾年也不愿把脸皮彻底撕破。

但贾赦若是以为能凭着父亲的身份就拿捏住自己,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贾年不再接话,仿佛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埋头吃饭,碗里的米饭被他扒得干干净净。

“这道菜,莫不是三参炖鹿肉?火候极佳,味道醇厚。想必是父亲小厨房里的大师傅亲手炮制的吧?”

他甚至还有闲心品评起了菜肴。

见贾年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贾赦的怒火“蹭”地一下就蹿了上来。

“孽畜!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父亲,改天有空,咱们不妨换个厨子。我知道京城里有个师傅,最擅长药膳。”

“若是身子骨有什么不爽利,他做的菜,既能饱口福,又能调理身体,两全其美。”

贾年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脸上挂着一丝莫测的微笑。

“不过呢,这个厨子也有个怪癖,总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的食材。”

“比如说,钩吻啦,鸩酒啦,砒石、鹤顶红之类的东西。”

“他说这些东西,用好了,是调理身子的补药;可要是用错了,那就是穿肠破肚的毒药。”

“您说说,一个厨子,天天琢磨这些玩意儿,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父亲,您觉得呢?”

贾年的话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贾赦的心上。他抬起头,含笑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贾赦。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

“你信不信,我明日就进宫,到大内告你忤逆之罪!”

贾赦气得浑身发抖,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指着贾年厉声呵斥。

“父亲,您真是说笑了。儿子不过是跟您闲聊厨子的趣闻罢了,可没说别的什么呀。”

“您看,是不是啊,二哥?”

他转头,笑吟吟地看向一旁早已噤若寒蝉的贾琏。

“至于丁家的那笔钱财,若是陛下金口玉言,说要儿子上交,儿子二话不说,必定将所有抄来的财物,双手奉给父亲。”

“可若非如此,旁的事情,儿子可什么都没做过。无凭无据的,儿子是断然不会认的。”

反正贾赦为了方便拿捏他,早就把伺候的下人都遣了出去,这暖阁里就他们父子三人。

他贾年,今天不介意彻底撕下伪装,让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好好清醒清醒。

“儿子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拼杀了数年,自认这胆子,还是比一般人大上那么一点的。”

“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身试上一试!”

话说完,贾年竟又重新拿起了筷子,旁若无人地夹菜吃了起来,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一时间,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唯有贾年不紧不慢的咀嚼声和碗筷偶尔的轻碰声,在暖阁中清晰地回荡。

贾琏坐在一旁,如坐针毡,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只能死死地低着头,把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努力降低着存在感。

贾赦的脸色,此刻如同开了染坊,青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定。

他的内心,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要说贾年对自己有几分孝心,贾赦自己都不信。

毕竟,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他何曾真正管教过一天?

可要说贾年真敢对他这个亲生父亲下狠手……贾赦的心里,也实在没底。

他虽然昏聩,却也并非全无见识。

亲身经历过两代荣国公的辉煌,他比谁都清楚,那些在百战沙场上靠着杀戮活下来的将军,骨子里的杀心究竟有多重。

想当年,他的祖父和父亲在世时,不也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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