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湾公寓。
言霜的钥匙转动的声音刚响起，门内就传来急促的”咚咚”声，像是有什么小东西正飞快地奔向门口。
言霜推开门的同时，一团橘色的影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在她小腿上蹭来蹭去。
言霜弯腰将猫咪抱起来，脸颊贴上那温暖的皮毛，深深吸了一口气。
猫咪身上带着阳光晒过的棉被味道，还有一点点她上周给它换的柑橘味沐浴露的余香。
十厘米的高跟鞋被随意踢在玄关，像两只战败的士兵东倒西歪。
言霜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脚趾终于得以舒展。
她解开盘了一天的发髻，卷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扫在雪球敏感的鼻尖上，惹得小猫打了个喷嚏。
“对不起啦。”言霜轻笑，用手指梳理着猫咪头顶的绒毛。
雪球眯起琥珀色的眼睛，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粉色的肉垫轻轻按在她锁骨上，像是在检查这个两脚兽今天是否完好无损。
公寓里弥漫着昨晚点燃的香薰蜡烛的余味，薰衣草与雪松的混合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言霜抱着猫走向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像一滩融化的冰淇淋般陷了进去。
这个姿势让她的脊椎发出轻微的抗议，整整十个小时挺直腰背的职场姿态终于可以卸下了。
雪球在她怀里调整姿势，圆滚滚的肚皮朝上，四只爪子蜷缩在胸前，露出最脆弱的部位。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言霜心头一热。
她低头亲吻猫咪的额头，指尖轻轻揉着那对毛茸茸的三角耳，换来更响亮的呼噜声。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车流像一条发光的河流在楼宇间蜿蜒。
言霜望着这幅动态的画面出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猫咪柔软的腹部。
雪球突然抓住她的手指，用还没收起的乳牙轻轻啃咬，这是它表达亲昵的特殊方式。
“饿了吗？”言霜轻声问，却懒得起身。她伸手够到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下开关，智能喂食器立刻发出”咔哒”的运转声。
雪球耳朵一竖，但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飞奔过去，而是继续赖在她怀里，用脑袋蹭她的下巴。
这个反常的举动让言霜鼻子一酸。
猫咪似乎察觉到她今天格外低落，连最爱的自动投喂都无法让它离开。
“你真好。”她将脸埋进雪球蓬松的毛发里，声音闷闷的。
雪球终于跳下去吃它的晚餐，言霜趁机脱掉束缚的西装外套和衬衫，换上挂在沙发扶手上的真丝睡袍。
浅紫色的面料如水般贴合身体，这是她为数不多舍得花钱的奢侈品之一。
她解开内衣扣子，让肩膀彻底放松，丝绸的凉意透过肌肤直达骨髓。
香薰机开始工作，喷出一缕缕带着薰衣草香气的白雾。
言霜蜷起双腿，整个人陷在懒人沙发里，像一只回到巢穴的动物。
她打开音响，轻柔的钢琴曲流淌而出，掩盖了窗外城市的喧嚣。
雪球吃完晚餐，轻巧地跳回她膝头，带着猫粮的鱼腥味舔了舔她的手指。
言霜不介意，反而将指尖伸进猫咪温暖的口腔，感受那粗糙的舌面刮过皮肤的感觉。
这种轻微的刺痛感奇妙地让人安心——至少证明她还活着，还能感受。
就在这一刻，手机铃声刺破了宁静。
言霜的指尖下意识收紧，揪住了雪球的一撮毛发。
猫咪不满地”喵”了一声，从她膝头跳开，尾巴高高翘起以示抗议。
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她的胃部突然下沉——”商丘竹”，三个字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像一把出鞘的刀。
铃声执着地响了第四声，言霜才滑开接听键。”商总。”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调，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给我送份文件。”商丘竹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比面对面时更加低沉，”新加坡项目的最终协议。”
“现在？”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九点二十，”这个文件不是明天才…”
“现在。”商丘竹打断她，背景音里传来冰块落入玻璃杯的清脆碰撞，”林晟不在市区。”
言霜张了张嘴，想说可以等明天上班再处理，或者说她自己也不方便出门。
“…好的。”言霜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像沙漠里的风，”我马上去公司取文件。”
电话挂得干脆利落，连给她再次确认的机会都没有。
言霜盯着暗下去的屏幕，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雪球不知何时又回到她脚边，正用脑袋蹭她的小腿，似乎在询问刚才那个破坏宁静的入侵者是谁。
“没事的。”言霜弯腰抚摸猫咪，却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只是…送个文件。”
她起身走向卧室，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换衣服时，言霜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扣子对了好几次才扣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商丘竹发来的地址赫然在目：翠湖天地1号楼顶层。
言霜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虽然担任商丘竹的秘书三年了，但从来没有去过他的私人住处，以前这类事都是林晟处理的。
她翻开通讯录，手指悬停在林晟的名字上方，犹豫了几秒还是放弃了。
贸然询问只会显得她不专业。
玄关的穿衣镜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和过于明亮的眼睛。
言霜机械地涂了点唇膏，又觉得太刻意，用纸巾擦掉了。
最后她只拿了一个普通的文件袋和车钥匙，将手机塞进外套口袋。
地下车库冷得像冰窖。
言霜坐进驾驶座，发现自己的手指僵硬得几乎插不进钥匙孔。
当她终于发动车子时，车载显示屏亮起，时间显示21:45。
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12分钟，这段路程突然变得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
她摇下车窗，让冷风吹散脸颊不自然的燥热。
翠湖天地1号楼的电梯需要刷卡才能抵达顶层。
言霜站在镀金电梯里，看着镜面墙壁中无数个紧张的自己层层叠叠延伸至无穷。
手中的文件袋边缘已经被她捏得发皱，汗水在纸张表面留下浅浅的指痕。
“叮”的一声，电梯门无声滑开。
言霜本以为会直接面对商丘竹，却意外看到一位穿着藏青色制服的中年女性微微鞠躬：”言小姐？商先生在等您。请随我来。”
保姆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栋豪宅的宁静。
言霜局促地点点头。
转身时，玄关处一面古老的波斯镜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镜框是纯手工雕刻的葡萄藤纹样，每一片叶子都镀着年代久远的金箔。
“这边请。”保姆轻声指引，带着她穿过一条画廊般的走廊。
言霜的视线被两侧墙壁上的油画牢牢抓住。
她不懂艺术，但即使是她这样的外行也能认出几幅眼熟的风格。
那幅蓝绿色调的睡莲，莫奈的？还是仿作？真品怎么可能随便挂在私人住宅的走廊里？
走廊尽头是双开的胡桃木门，保姆轻轻推开：”您可以在书房稍等。商先生刚结束电话会议。”
言霜迈进书房的瞬间，呼吸为之一窒。
整面墙的落地窗外，城市夜景如同一张缀满钻石的黑丝绒毯铺展开来。
她从未以这种角度俯瞰过这座城市，仿佛上帝视角，众生皆在脚下。
“请坐。”保姆指了指一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沙发，”要喝点什么吗？”
“谢谢，不用了。”言霜摇头，声音干涩。
保姆无声退下后，言霜才有余裕观察这个空间。
书房比她整个公寓还大，一侧是直抵天花板的原木书架，塞满了精装书籍；另一侧陈列着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古董，青铜器、瓷瓶、一尊看起来像是象牙雕刻的菩萨像。
房间中央的实木书桌上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摆着个小小的青铜镇纸，造型是一只蜷缩的豹子。
言霜的目光被书桌后墙上挂着的一幅字吸引。
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静水流深”四个大字，落款是一个她曾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名字，某位已故书画大师，作品拍卖价以千万计。
“久等了。”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言霜转身时却愣在了原地。
商丘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丝质家居服站在门口，衣领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他的头发还带着湿气，有几缕不听话地垂在额前，显然是刚沐浴完。
脚上是一双看起来就柔软无比的羊皮拖鞋，整个人散发着慵懒而危险的气息，与办公室里那个一丝不苟的商总判若两人。
“商总，文件带来了。”言霜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递出文件袋。
“坐。”他指了指沙发，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下，长腿随意交叠。
言霜僵硬地坐回去，背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起跑的运动员。
商丘竹接过文件袋，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拆开，低头阅读文件。
他快速的读完后，合上文件，随即起身走向书桌，家居服贴在他宽阔的背上，随着动作显现出肌肉的轮廓。
当他弯腰在电脑上输入什么时，衣领滑开得更大了，言霜迅速移开视线。
“过来看一下这个条款。”商丘竹唤她，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言霜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前，刻意保持着安全距离。
电脑屏幕上是一份英文合同，她俯身辨认那些细小的字母，突然意识到商丘竹就站在她身后不到半米处，体温和气息形成一张无形的网。
“这里，”他的手臂从她肩侧伸过，指向屏幕某处，袖口擦过她的发丝，”甲方要求增加一个附加条款。”
言霜的视线无法控制地顺着他的手指移动，那双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手腕内侧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马尔代夫那晚，就是这双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第二天留下了淤青…
“明白了吗？”商丘竹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廓上。
言霜猛地直起身，后腰撞上书桌边缘。
疼痛让她瞬间清醒：”我…我回去修改好，明早发给您。”
商丘竹没有立即回应。
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窗外，城市灯火在他身后形成一片璀璨的背景，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宛如某种高高在上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