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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弩箭的箭簇在火把光下泛着幽蓝。十二支,毒槽里凝着暗紫色的结晶。

布幔缝隙里能看到人影幢幢,至少三十人。铁器摩擦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像毒蛇在蜕皮。

领头的是个刀疤脸,左颊的肌肉抽动着:“门主要见你。”

斗笠客没动。他腰间断刃的嗡鸣消失了,像蛰伏的毒蛇收起信子。

刀疤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见眼前这人斗笠边缘的沙尘,正随着某种极细微的震颤簌簌滑落。

“放下刀。”刀疤脸的声音拔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斗笠客抬手。

不是去解刀,而是扶了扶斗笠边缘。动作很慢,慢得能让所有人看清他指关节的凸起,像嶙峋的山石。

刀疤脸的眼皮跳了一下。就这一跳的瞬间——

呜——!

凄厉的破空声炸响!不是一支,是十二支弩箭同时激发!撕裂布幔,带着淬毒的寒光,直钉斗笠客全身要害!

箭尖离目标还有半尺。

驼阵中心的阴影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不是光,是纯粹的“动”。一道模糊的影子在十二道蓝芒的缝隙中扭曲了一下,快得超越人眼捕捉的极限。

噗!噗!噗!噗!噗!噗……

十二声闷响几乎叠成一声长音。

十二个握着淬毒劲弩的精锐,保持着扣动机括的姿势,僵立在原地。每个人的咽喉正中出现一个极其微小的红点,细如针尖,深如墨玉。

红点迅速扩散,变成细密的血线。血线沿着脖子无声蔓延,像被无形的丝线勒过。

下一秒,十二颗头颅齐刷刷地向后折去,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挂在脖子上。身体才像被抽掉骨头的蛇,软软瘫倒。

布幔被鲜血浸透,沉重地垂落,盖住了脚下的尸体。

驼阵死寂。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哔剥声,和某种沉闷的、类似巨兽心跳的声响从堡垒深处传来——那是机关齿轮在巨大车厢底盘下运转的低鸣。

斗笠客站在原地。他扶斗笠的手不知何时已落回刀柄,断刃仍在鞘中。只有他脚下三寸方圆的地面,没有溅上一滴血。

堡垒厚重的铁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仅容一人通过。里面漆黑一片,只有那股齿轮运转的沉闷心跳声更响了,带着铁锈味的阴风从门缝里吹出来,吹得火把明灭不定。

门缝像一张咧开的嘴。

斗笠客走了进去。铁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

门内并非漆黑。墙壁上嵌着微弱的磷石,发出惨绿的幽光,勉强照亮脚下狭窄的甬道。空气浑浊,混杂着机油、尘土和一种陈年血腥混杂的怪味。脚下是冰冷的金属网格,透过网格缝隙,能隐约看见下方巨大齿轮缓慢咬合转动的狰狞轮廓。每一次咬合,脚下的网格便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震动。

甬道尽头是一间巨大的舱室。

没有窗。中央悬着一盏巨大的青铜宫灯,灯油里也不知掺了什么,燃着同样幽绿的火焰,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鬼气森森。地面是打磨光滑的黑石,倒映着上方扭曲的灯影。

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宽大的、同样漆黑的铁椅上。椅背高耸,几乎顶到舱顶。

“二十年。”椅子里的人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生锈的铁片在刮擦,“朔风堡的黄沙,埋不住玉门关的怨气。”

他缓缓转过椅子。

青铜灯幽绿的光打在他脸上。那张脸,左半边布满了狰狞扭曲的烫疤,层层叠叠,肌肉挛缩,眼皮被扯得只剩一道细缝。但右半边脸,却依稀能辨认出某种熟悉的轮廓——尤其是那鹰钩鼻的线条,与记忆中某个本该死在玉门关熊熊烈火里的身影重合。

断刀的铸造者,“神工”欧冶闻。

斗笠客的斗笠纹丝不动。

“闻师。”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没有任何温度,像在念一块墓碑上的名字。

欧冶闻那只完好的右眼盯着斗笠客,完好的半边嘴角向上扯起,形成一个极端诡异的笑容,疤痕牵扯着皮肉颤抖。“难得你还认得这副鬼样子。”他枯枝般的手指敲击着冰冷的铁椅扶手,发出空洞的回响,“二十年,我把自己关在这铁棺材里,闻着机油和铁锈活下来,像阴沟里的老鼠。为了什么?”

他那只独眼里的光芒骤然变得怨毒炽烈:“就为了等你!等你这柄我亲手打造的刀,自己送到我眼前!”

舱室四壁以及头顶的阴影里,骤然亮起数十点猩红的光芒!那是无数只眼睛,冰冷,嗜血,毫无情感波动。紧接着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转动声!墙壁无声滑开暗格,头顶降下铁网,脚下黑石地面裂开缝隙,露出下面闪烁着寒光的倒刺刀丛!

整个舱室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正在启动的死亡陷阱!四面八方,墙壁内、天花板上、甚至地板下,都探出寒光闪闪的利刃、喷吐毒雾的铜管、激射牛毛细针的孔洞!致命的杀机从每一个可能的死角锁定了中央的斗笠客。

欧冶闻坐在他那张铁王座上,完好的半边脸因亢奋而扭曲,疤痕蠕动着:“这把‘孤星’……饮了太多血,也该回到铸它的人手里了!这铁蛇堡,就是你的坟!”他枯瘦的手猛地拍在扶手上一个凸起的机括上!

嗡——!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从堡垒深处炸开!仿佛巨兽彻底苏醒!整个舱室剧烈震动,墙壁、地板、天花板上的所有杀人机关同时发出蓄力的嗡鸣!毒雾开始从铜管口丝丝缕缕溢出,细针的孔洞闪烁着幽蓝的光泽,绞杀的铁网闪烁着寒光当头罩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幽绿的灯光下,斗笠客的身影在无数致命杀机的瞄准中显得无比渺小。

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搭在腰间刀柄上的右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一下,拂过那冰冷狰狞的断刃缺口。

像拂去一粒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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