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教室还浸在朦胧的光里，周一七刚放下书包，就被桌肚里的东西硌了一下。
是易九的数学笔记，黑色封面上贴了张便利贴，上面是他清秀的字迹：“有几个易错点标出来了，你看看。”
她指尖捏着便利贴，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软的。
昨天还笔记本时，她没好意思提那只小猫涂鸦，只红着脸说了句“谢谢”。原来他回去后，特意翻了笔记给她标重点。
“啧啧，”林漾端着豆浆凑过来，眼神在笔记本上打了个转，“某人这笔记借得值啊，还带‘售后服务’呢。”
周一七的耳尖瞬间红了，把笔记本往抽屉里塞：“你别胡说，就是普通同学互相帮助。”
“普通同学？”林漾挑眉，突然压低声音，“那昨天谁抱着笔记本傻笑了一节课？”
“我那是……”周一七急得说不出话，偏偏这时易九走进了教室。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看到周一七时，脚步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点询问：“笔记看了吗？”
“看、看了！”周一七慌忙站起来，差点带倒椅子，“标得超清楚，谢谢你！”
易九的嘴角弯了弯，刚想说什么，班长苏念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过来，轻轻放在易九桌上：“易九，这是昨天的数学作业，老师让你帮忙收一下。”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眼神落在易九身上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好。”易九点点头，拿起作业本开始翻看。
苏念没立刻走，目光扫过周一七桌角露出的笔记本边角，顿了两秒，才轻声说：“你的数学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我笔记记得也挺全的。”
周一七愣了一下，没想到苏念会突然搭话，下意识地说：“谢谢，不过易九已经帮我标重点了。”
话说出口，她才觉得有点不妥，好像在刻意划清界限。
苏念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林漾在旁边看得直咋舌，用胳膊肘捅了捅周一七：“可以啊七七，这‘宣示主权’的本事挺溜。”
“我没有！”周一七的脸更红了，偷偷往后看，易九正低头收作业，好像没注意这边的暗流涌动。
可她不知道，易九握着作业本的手指，悄悄收紧了些。
刚才苏念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而周一七那句“易九已经帮我标重点了”，像颗小石子投进他心里，漾开圈圈甜意。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林漾被江熠气到差点掀了篮球架。
“江熠你是不是有病！”林漾举着被颜料染脏的校服外套，气得手都在抖，“我刚洗干净的衣服，你故意往我身上泼颜料？”
江熠叼着根棒棒糖，笑得欠揍：“谁让你昨天把我的白色颜料换成牙膏？礼尚往来懂不懂？”
“你！”林漾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被周一七死死拉住。
易九走过来，皱眉看着江熠：“别闹了，把你洗衣液借她。”
“凭什么？”江熠撇嘴，“我的洗衣液是进口的，超贵。”
“回头我赔你一瓶。”易九的语气不容置疑。
江熠不情不愿地从书包里掏出一瓶蓝色洗衣液，扔给林漾：“算你运气好。”
“谁稀罕！”林漾接住洗衣液，却还是抱着外套往水龙头跑，脚步快得像阵风。
江熠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慢慢淡了，挠了挠头，突然跟了上去：“喂，你知道怎么洗颜料渍吗？我教你……”
周一七看着这对欢喜冤家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他们这样，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打不起来。”易九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江熠就是嘴欠，其实没坏心眼。”
他顿了顿，看向周一七：“你要不要去阴凉地坐着？太阳挺晒的。”
“没事，我不热。”周一七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不打球吗？”
“今天不想打。”易九在她旁边坐下，目光落在远处的香樟树上，“陪你坐会儿。”
简单的几个字，让周一七的心跳漏了一拍。
两人并肩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念……”周一七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她数学是不是很好？”
“嗯，常年年级前三。”易九点头，侧头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周一七低下头，抠着台阶上的裂缝，“就是觉得……她好像什么都做得很好。”
不像她，画画还行，文化课却一塌糊涂，还总冒冒失失的。
易九看着她耷拉下来的脑袋，像只泄了气的小兔子，心里突然有点软。
他捡起一片掉落的香樟叶，递到她面前：“你也有做得很好的事。”
“啊？”周一七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眼神。
“你画画就很好。”易九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
阳光落在他眼里，碎成点点金光。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认真得让人心颤。
周一七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别过头：“你、你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易九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你的画很有灵气，看一眼就忘不掉。”
比如那只叼着鱼干的小猫，比如他投篮的剪影，比如Q版的两人递笔记……
每一张，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午饭时，周一七去食堂打饭，特意多买了一份糖醋排骨。
她端着餐盘走到易九旁边，把排骨推到他面前：“给你，谢礼。”
易九愣了一下：“谢什么？”
“谢你……夸我画画好。”周一七的声音越来越小，低头扒着米饭，不敢看他。
易九看着餐盘里堆得像小山似的排骨，又看了看她泛红的耳尖，心里甜丝丝的。
他夹起一块排骨，递到她嘴边：“一起吃。”
周一七的眼睛倏地睁大了，看着近在咫尺的排骨，又看看易九带着笑意的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周围的同学都在吃饭聊天，没人注意到这小小的互动，可周一七觉得，整个食堂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僵硬地张开嘴，咬过排骨，牙齿碰到了易九的指尖，烫得像触电。
“好吃吗？”易九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唇齿的温度，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嗯！”周一七用力点头，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嘴里的排骨好像比平时更甜了。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却默契地分享着一盘排骨，偶尔目光相遇，又慌忙错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
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周一七趴在桌上补觉，昨晚赶画稿熬到半夜，现在困得眼皮打架。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她桌上，带着点凉意。
她睁开一条缝，看到易九正往她桌角放牛奶，玻璃瓶装的，还冒着冷气。
“刚从食堂买的，冰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吵醒她，“醒了再喝。”
周一七的心跳瞬间清醒了，看着他转身回座位的背影，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软的。
她悄悄把牛奶抱在怀里，冰凉的触感透过校服传来，却一点都不冷，反而暖得让人心颤。
这瓶牛奶，他肯定是特意绕路去食堂买的。
因为教学楼离食堂很远，中间还要过两座桥。
她偷偷往后看，易九正低头做题，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周一七拿出画本，飞快地画了个Q版的易九，正踮着脚往小猫嘴里塞牛奶，旁边写着：“谢谢投喂！”
画完，她把纸条叠成小方块，趁易九不注意，轻轻放在他的笔袋旁边。
易九发现纸条时，是在课间。
他打开看了看，那只叼着牛奶瓶的小猫，眼睛弯成了月牙，像极了周一七此刻的表情。
他把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指尖碰到上午标重点时写下的“易错点”三个字，突然觉得，这些枯燥的公式定理，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放学时，下起了小雨。
周一七撑着小熊伞，站在教学楼门口等易九。
他出来时，手里拿着两把伞，一把黑色的大伞，另一把是……粉色的，上面印着hello kitty。
“这伞……”周一七看着那把少女心爆棚的伞，有点发愣。
“江熠的，”易九的表情有点无奈，“他说林漾的伞被颜料弄脏了，让我帮忙带一把。”
话音刚落，林漾和江熠就吵吵闹闹地跑出来。
“谁要他的破伞！”林漾瞪着江熠，却还是接过了粉色雨伞，“看在易九的面子上，暂时借用一下。”
江熠嗤笑一声：“说得好像我多稀罕似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走远了，伞柄时不时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一七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他们这样，真的是冤家路窄。”
“嗯。”易九撑开黑色大伞，往她身边靠了靠，“走吧，我送你回家。”
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沿挨得很近，偶尔碰到一起，像心跳的节拍。
快到路口时，周一七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递给易九。
里面装着她亲手做的草莓糖，一颗颗裹着透明的糖纸，像小颗的草莓晶。
“给你。”她的脸颊有点红，“昨天的牛奶……很好喝。”
易九接过玻璃罐，指尖碰到她的，又是一阵发烫。
罐子里的草莓糖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像她身上的味道。
“谢谢。”他的声音有点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说，“明天……还能一起走吗？”
周一七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能啊！”
易九笑了，像雨后天晴的阳光，干净又温暖。
“那明天见。”
“明天见！”
看着周一七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易九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玻璃罐，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小猫纸条，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雨还在下，可他觉得，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晴朗。
原来，被人惦记的感觉，是这么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