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乔看向江面，江的对面灯火林立，很繁华。
“我大三暑假曾和老师下乡义诊，在一个偏远山村里，遇到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轻，晚风卷起鬓角的碎发，“她发着高烧，家里人却因为‘冲了山神’的迷信说法，不肯带她看医生。”
傅承砚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攥紧矿泉水瓶的手上。
沈南乔喉结动了动：“等我们发现时，孩子已经烧得意识模糊。我用最基础的推拿和草药给她退烧，守了整整一夜……”
她突然顿住，指甲在瓶身上掐出细小的月牙痕，“可第二天清晨，她还是走了。”
江水拍岸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傅承砚注意到沈南乔睫毛在颤抖，像只折翼的蝶：“从那时候我就明白，治病救人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改变人们的认知。”
她转身看向傅承砚，眼中还残留着未散去的痛楚，“中医药传承千年，却总被当成‘偏方’，所以我想走进校园，从最根源的地方开始，让更多人了解它、相信它。”
远处传来地铁驶过的轰隆声，却盖不住沈南乔坚定的语气：“当老师能教给学生的，不只是知识。就像今天那个癫痫发作的孩子，如果周围有人懂急救常识，就能为他争取更多时间。”
她低头整理针灸包，帆布包上的艾草图案在路灯下泛着暖光，“这就是我选择的路。”
傅承砚凝视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会议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那些看似冰冷的政策条文，不也是为了改变千万人的生活？
他喉结滚动，看着在昏暗光线下的娇颜，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对沈南乔有所不同。
沈南乔笑了笑，转身看向傅承砚，“我去年毕业时选择报考平江教育系统是因为看到这里有‘青苗计划’——每年选派教师去偏远山区支教，还会在当地开展中医药文化普及课程。”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针灸包上的艾草刺绣，“那个病逝的小姑娘让我明白，有些根深蒂固的观念，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去改变。”
傅承砚望着她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突然想起政府文件里关于乡村振兴的规划。
原来他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
“所以你不仅想当老师，还想当播种的人。”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沈南乔眼睛一亮，江水倒映着对岸的霓虹，在她眼底流转成细碎的光：“对！就像‘青苗计划’的名字一样，哪怕只是教孩子们认识一味草药、学会一个急救穴位，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起来，我还报名了今年教育局举办的寒假支教活动，不过还没告诉校长……”
江风拂散了沈南乔鬓角的细发，傅承砚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的细发勾到耳后，指尖在触及她的耳垂时顿了顿。
沈南乔对傅承砚突然的动作很意外，还没来得及反应，傅承砚收回了手。
“还继续跑吗？”傅承砚问。
“再跑一圈吧！”沈南乔回道。
毕竟刚刚救人的时候耽误了不少时间，要跑多几圈会影响身体休息。
沈南乔解释道，“太晚跑步容易影响睡眠，中医讲究‘日落而息’。”
谈起中医，沈南乔的话也多了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江面粼粼的波光上：“《黄帝内经》说‘阳气者，一日而主外，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所以晚上跑步要注意收住阳气，不能让身体太亢奋。”
“受教了！谢沈老师科普。”傅承砚轻笑。
沈南乔跟着他慢跑起来。
两人沿着江边跑了一圈才慢慢散步回去。
此时谁也不知道关于沈南乔抢救癫痫学生的小视频在网络上被迅速传来。
一开始都是称赞的，夸沈南乔人美心善。
后来有人说沈南乔是一名高中老师。
于是质疑的声音不断冒出来。
“当老师的随身带针灸包？这不是摆拍作秀？现在的人就爱博眼球！”
“无证行医违法知道吗？出了事谁负责？拿病人生命当儿戏！”
“现在的老师不好好教书，净搞这些哗众取宠的事！”
“急救？说不定就是提前背好的话术，真出事第一个跑的就是她！”
“支教？作秀罢了，等热度一过还不是拍拍屁股走人？”
“细思极恐！她在学校里是不是也给学生乱扎针？必须严查！”
……
评论区里，恶意如同潮水般涌来，有人阴阳怪气地嘲讽“不务正业”；更有甚者伪造聊天记录，声称“知情人爆料她根本不懂医术”。
某知名博主的转发更是将舆论推向高潮：“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教师跨界救人看似热血，实则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
偶尔有一两句帮忙说沈南乔是安和堂沈鹤年外孙女的话也被恶意忽视。
网络上的人，对于恶的肆意更高于对于善的认同……
……
一夜发酵。
隔天一大早，沈南乔的手机就震动个不停。
沈南乔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接起顾鸿儒的电话。
“沈老师——你终于接电话了。”顾鸿儒的声音在电话彼端响起。
听到校长的声音，沈南乔以为是住宿学生有什么问题，立刻坐直身子，“校长，怎么了？”
“沈老师，你昨晚在江边救了一名学生的事被人发到网上，你赶紧过来学校，我们一起讨论一下看要怎么应对。”
顾鸿儒声音急切。
沈南乔瞬间清醒，“好，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沈南乔立刻起床洗漱，一边打开手机查看网上的新闻。
果然有一条名为“平高女教师江边救人，是人美心善，还是有预谋的作秀？”顶在头条上。
沈南乔心中一沉，打开新闻查看，入目的是她单膝跪在那学生面前，手持银针在给他扎针的照片。
傅承砚也在照片里，只是光线昏暗，而且只拍到他的侧脸，除非是极为熟悉的人，否则并不容易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