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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甜甜,”大哥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冰锥般刺进她心里,”你太任性了。是我们给了你太多宠爱,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二哥的眼神也冻着冰:”你以为你是谁?你所有的宠爱,所有的特权,都是我们给的。”
钟俊恒终于看向她,眼神陌生得让她心颤:”这个时代,离开我们,你什么都不是。”
“你应该多跟依兰学学,”大哥的声音突然放柔,目光却更加冰冷,”她多懂事,多知道分寸。”
孟沁甜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祠堂的朱漆柱子上。钻心的疼痛从脊背蔓延到四肢百骸,却远不及眼前三人目光带来的万分之一痛楚。
大哥的手指钳住她的下巴:”认罪书已经拟好,你只需按个手印。”
“我什么都没做!”她嘶吼着,喉咙里泛起血腥味。
二哥突然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强迫她转向祠堂外,黑压压的百姓举着火把,烂菜叶和臭鸡蛋如同暴雨般砸来。
“亏得孟世子日日夸赞妹妹知书达理,是京城闺秀典范!”
“枉我们还将她当作女儿家的榜样!”
孟沁甜浑身发抖,耳边嗡嗡作响。
大哥一直对外塑造的”完美嫡女”人设,此刻成了刺向她的利刃。
钟俊恒站在阴影处,月光将他俊美的面容分割成明暗两半。
他手中捧着一方雪白绢帕,上面绣着孟沁甜最爱的蓝玫瑰。
“认了吧。”大哥突然松开手,任她滑跪在地,”就说你嫉妒依兰得宠,故意推她下水。”
孟沁甜仰起头,突然发现大哥腰间挂着的香囊不见了,那个她熬夜三个月,绣坏十根手指才做成的生辰礼。
“若我不认呢?”
祠堂内传来孟依兰虚弱的咳嗽声,钟俊恒立刻箭步冲进去。
透过晃动的珠帘,孟沁甜看见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在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
而她的手腕正被麻绳磨得血肉模糊。
“我认。”她突然笑起来,染血的唇瓣如裂帛,”但大哥要记住——”
大哥皱眉俯身:”什么?”
“你今日亲手,把妹妹做成了仇人。”
话音未落,二哥已经抓着她的手指按向认罪书。
鲜红的指印在宣纸上晕开,像一朵啼血的杜鹃。祠堂外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唾骂声,不知谁扔来的石块正中她的额角。
温热的血流进眼睛里时,孟沁甜恍惚看见十二岁那年,大哥背着她偷摘杏花,二哥在下面紧张地张着手臂:”小心别摔着我们甜甜!”
原来从明珠到鱼目,只需要一个孟依兰的眼泪。
她突然笑了,笑得凄厉又绝望。
脏污的菜叶黏在头发上,腥臭的蛋液顺着脸颊滑下,孟沁甜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而祠堂内,孟依兰被大哥二哥护在中间,钟俊恒亲自倒了热茶递给她,对着孟依兰温声安抚:“别怕,不会有人逼你。”
她怯懦的看向她,又害怕得发抖了一下,大哥立马挡在她的身前,警告的看着她。
孟沁甜缓缓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一切。
原来所谓的宠爱,不过是镜花水月。那些为她拼命的誓言,那些为她奋不顾身的承诺,在孟依兰的几滴眼泪面前,全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忽然想起在现代时,大哥曾说过:”甜甜,谁敢欺负你,我就要谁的命。”
二哥说,“我家的小公主,生来就是掌上明珠,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
而钟俊恒…他说:“孟沁甜,你是我的命!”
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三个曾将她捧在掌心的男人,早已被封建礼教驯化成了最标准的贵族模样。
他们骨子里渴求的,是孟依兰那样低眉顺眼的玩偶,会颤抖着下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完美傀儡。
大哥执掌侯府多年,最看重门风体统;二哥混迹官场,深谙”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为官之道;就连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钟俊恒,也不过是想要个符合世子妃标准的摆设。
而她孟沁甜,这个会顶嘴、会反抗、会在学堂和男子辩论的现代灵魂,终究成了他们完美世界里最刺眼的那根倒刺。
她不要变得跟他们一样!她想到了十日前,她在市集遇见个疯癫道士,那老道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她:”姑娘非此间人,可想归去?”
她记得自己当时斩钉截铁地回绝:”除非带着哥哥们和俊恒一起,否则我哪儿也不去。”
可如今——
“带我回去。”她对着虚空轻声道,仿佛那个神棍就在眼前。
什么兄妹情深,什么青梅竹马,不过是一场笑话。她宁可独自穿越时空洪 流,宁可永世不见这些负心之人,也不要再留在这吃人的地方多一刻。
若时光真能倒流,她只愿从未认识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