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刘玄被推搡着汇入人群,手腕上的麻绳与塔沟村的队伍接在了一起。
送他们来的那队后金军精锐,来到中央,领头的旗官将一份文书甩给小旗官,又低声说了几句,无非是叮嘱看好这些壮丁,莫要出了岔子。
小旗官连连哈腰应着,直到那旗官翻身上马,他才直起腰来。
三十来号精锐鞑子很快整队完毕,转眼间便消失在土坡尽头。
他们自始至终没再看这些汉人壮丁一眼,像是押送了一批无关紧要的货物。
刘玄则扫了眼周围。
站在最前排的二十来个,个个身板结实,肩膀宽厚,胳膊上的肉鼓鼓囊囊。
其中有个青壮,拳头捏得死紧,被兵丁用刀鞘戳后背时,竟猛地回头瞪了一眼,眼里的凶光吓得那兵丁愣了愣。
更惹眼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一脸的横肉,挺着胸脯,哪怕被绳子捆着,胸脯也挺得像块门板。
刘玄看着两人,点了点头。
这两人倒是不错,面对鞑子也不也不见半分奴颜婢膝,一身的悍气,是块能顶事的料。
身后的廖元凑近道:
“这两人,络腮胡的叫张翼,以前在运河上撑过船,前年听有帮水匪想抢他的货,被他一篙子打落水里,硬是没敢再上岸。”
“另一个是陈铁,他爹是东乡有名的老铁匠,去年染病没了。这后生不光会打铁,还能琢磨着修兵器,东乡猎户那几把锈弩,都是他拾掇得能上箭的。”
刘玄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顿了片刻,才缓缓收回。
若有机会,定要先收了这两人。
此时,交接的鞑子兵收了文书,大部分都走出了营地,只留下少部分,在场内维持秩序。
正思忖着,营地中央忽然一阵乱响。
那见来了七八个汉人,扛着几块木板,七手八脚地搭起个半人高的台子。
这时,一个人影踏着碎步走来,身上盔甲裹着层厚锈,护心镜却磨得锃亮,显然是上过战场,却也蒙尘许久。
待那人走上高台,刘玄看清了他的面貌。
是汉人。
高台上的汉人抬手按了按腰间的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营地:
“我乃绿林营东乡守备,魏成。”
他的汉话带着北方口音,咬字很沉:
“从今天起,你们这些人,归我管。”
台下顿时起了一阵骚乱。
“都给老子闭嘴!”维持秩序的鞑子兵动了。四五个兵丁提着刀冲进来,刀鞘像雨点似的砸在人群里。
“谁敢再吵,劈了你们!”
领头的兵丁把刀抽出来半截,寒光一闪,人群的骚动顿时被掐断了。
高台上的魏成始终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场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才缓缓开口:
“绿林营是朝廷的兵,不管是谁,进了营,就得守营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脸,“想活着,就听话,不想活的,现在就可以试试。”
刘玄看着高台上那道魏成,忽然懂了。
这汉人守备,比那些只会用鞭子的鞑子更懂怎么拿捏人心。
目光在魏成身上凝了片刻,向后面的廖元问道:
“认得这人吗?”
廖元眯着眼打量了半晌,眉头慢慢皱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道:
“好像……有点印象。”
他顿了顿,忽然道:“想起来了!”
“七年前,后金军兵破江陈县城那会儿,他是县里的千户。”
“据说城破那天,他带着一队兵守西门,没撑半个时辰就开了城门投降,还亲手斩了不肯降的县尉,提着人头去鞑子营里请的功。”
“后来听说被鞑子赏了处院子,在江陈县做一富户。”廖元的声音里满是鄙夷。
廖元话音刚落,高台上的魏成已经展开了手里的纸卷,清了清嗓子,宣读绿林营的规矩。
…
绿营营制,分为标、协、营、三级。
营为根本,人数不定,多则上千,少则数十。
主将直属亲兵为标,一标辖二至五营,驻县中居中调度,以备机动。
副将所领为协,专司协守要地,下辖营数依地势轻重而定。
营伍由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