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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粘稠冰冷的血浆糊住了左眼睫毛,只从凝固板结的血痂缝隙里漏进一丝微弱的幽光。巨大的血符青铜巨柱如同地狱伸出的鬼爪,撑破了头顶墨绿色的瘴气天盖。无数扭曲的人体尸骸被锈蚀的金属钎残忍贯穿,如同地狱的蛆虫爬满了柱身。断腿的剧痛早已被更深的冰冷麻木取代,右臂断口处的空茫寂灭感如同缓慢扩散的灵魂冻疮,吞噬着仅存的意识。左臂里那股属于顾苍生的、精纯冰冷的太阴之气虽微弱如风中残烛,却成了这无边黑暗绝望中唯一能感知到的“灯塔”。

寒玉令!

令牌冰冷坚硬的棱角深深嵌入左手掌心,被掌温焐热一丝表皮下的冰凉。掌心每一次无意识的轻微摩挲,都像是在压榨一块冰石上最后一星微弱的寒意。这股寒意并非温暖之源,却像黑暗中唯一能抓握的荆棘,刺痛让她维持着近乎自残的清醒。

烙印!戮印!

那巨大巨柱上层层叠叠钉死的尸体额头,一个个狰狞淋漓的血红“戮”字!像千万只充血的眼睛在浓稠绿雾中死死地盯着她!那是这片名为“鬼瘴疠”的生存雷区对闯入者最后的“验收章”!没有这个带着诅咒和屈辱的印记,她苏桃连留在这片烂泥地里腐烂、被这些腐肉泥偶撕碎的“资格”都没有!

绝望像冰冷腥臭的污泥灌满了肺腑。右肩断口的空茫在扩大,那寂灭之力带走的不仅是血肉和臂膀,更是某种支撑着“人”之为“人”的根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融化进这片恶臭烂泥的沼泽里,变成下一个被钉上巨柱的“戮”字残渣。

【警告:伪阴丹污染熵值……95%……97%……濒临畸变爆发临界!】

【警告:寂灭道痕侵蚀持续……核心神经单元衰变率……63%……加速中!】

【生存倒计时:1天00小时01分……00小时00分59秒……】

猩红的倒计时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死亡倒灌的回响!最后一分钟!

就在这数字即将归零的瞬间——

嗡!!!

一股强横无比的意志,如同天外降下的巨锤,猛地砸进了这片混乱污秽的死亡广场!

威亚!

冰冷!纯粹!带着万载玄冰亘古不化的意志!并非顾苍生那深邃如渊的至高本源气息,而是一种更加……刻板?更加无情的、非人般的森严意志!如同寒玉殿大门开启时灌入的那股无生命气息的极致低温法则!

广场上方翻滚的墨绿瘴气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推开、压缩!粘稠的空气骤然凝固!那些正在泥泞血污中绝望挣扎的活人也好,疯狂攻击撕扯的低劣泥偶傀儡也罢,动作瞬间迟滞!如同被投入了粘稠至极的时间凝滞胶水中!所有喧嚣、咆哮、惨嚎……戛然而止!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广场中心那巨大血符青铜巨柱的顶端。

青衣。

纯粹的青,如同浸透了万载寒潭最深处的潭水之色,不带一丝纹饰。宽袍大袖,迎风不舞,静止得如同峭壁上垂落的万古冰棱雕塑。

来人背负双手,静立场中至高处。身影在浓稠扭曲的瘴气背景下略显模糊,但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那超越了物质本身低温的、代表着秩序与抹杀的无情法则气息,如同绝对零度的精神风暴,席卷整个广场!冻结思维!冻结魂灵!冻结一切不属于被允许存在的活物!

嗡——!

一个巨大的、泛着冰蓝色寒光、结构复杂精密的几何符阵印记,毫无征兆地在那青衣身影下方数百丈的空中凝聚!符阵由无数流转的符文链条构成,锁链中央,一双由纯粹寒玉雕琢而成、冰冷无情的巨大眼睛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毫无生命波动,瞳孔深处旋转着高速演算的幽蓝光流,如同冰冷的天道俯视蝼蚁!它无视了下方凝固的众生,目光焦点瞬息万变,似乎在扫描、在筛选、在定位!

寒玉之眼!

那双冰冷巨眼的视线每一次掠过,下方被凝固的人或物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出更加剧烈的灵魂颤栗!那是源自生命底层对于“格式化”、“被清除”的本能恐惧!

苏桃蜷缩在腥臭的泥浆里,身体被那股冰冷的意志威压彻底钉死在地面。残存的左臂死死攥着寒玉令,令牌冰冷的触感几乎嵌进了骨头!当那双寒玉巨眼的无情视线扫过她所在的泥坑时——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到灵魂冻结的锁定感骤然降临!那双冰冷的巨眼似乎……微微顿了一瞬?

苏桃体内那颗被污浊污染、濒临崩溃边缘的“伪阴丹”在这股纯然秩序的寒意扫视下,像被滚烫热油浇中的蛆虫!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激波!强烈的、想要隐藏、想要毁灭、想要拉拽对方一同坠入深渊的污秽扭曲意念疯狂冲击苏桃的心防!

【……熵污染源暴露……扫描中……个体编号紊乱……扫描失败……目标标记:高污染熵源!威胁等级:赤炼!建议:即刻彻底清除……执行指令发送……!】

【……错误!指令接收单位(生存雷区核心:鬼瘴疠母体)反馈延迟!连接确认中断……启动预备方案……】

【预备方案锁定:由直接巡视者(寒玉长老·青衣)执行终端清除……确认……】

冰冷的信息流直接撞击苏桃的意识壁垒!不是警告!是死刑通知!被那个系统认作无法消解的污染源!那个可怕的青衣人即将亲自动手!

果然!下一瞬!

那股锁定她的寒冰法则威压瞬间增强了数倍!如同千万根冰冷的钢针扎进骨髓!苏桃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钉死在标本板上的虫子,连意识都在冻结消散!

那立于巨柱之巅的青衣人,背负在后的双手微微一动。

一只极其普通、指节略显苍白的手掌伸出青色的宽袖。

掌心向上。

五指微拢。

仿佛只是在冰冷的空气里,随意地……摄拿了一粒微尘。

然后,指尖屈起,对着下方泥浆里如同污点的苏桃,轻轻……一弹!

无声!

纯粹到极致的、没有任何能量光效、没有任何冲击声响的“动作”!

但在苏桃被那双寒玉之眼锁定的感知里——

天!塌了!

整个广场、乃至整个戮场位面那混乱驳杂的能量结构背景板——在那一指弹出的刹那!

塌陷了!

纯粹的概念塌陷!

一道无形的、无法形容其大小宽窄、带着绝对秩序抹杀属性的冰冷“寂灭束”,沿着被锁死的视线轨迹,无视空间时间障碍,瞬间贯穿而至!

目标:泥浆坑里那具污染残渣的核心!

目标:那颗疯狂扭动的污浊“伪阴丹”!

目标的意识本源!存在本身!

苏桃甚至没有看到死亡的残影!连恐惧的反应时间都被剥夺!在那道无形的寂灭束降临的前亿万分之一秒!

体内!那颗被污浊浸染的伪阴丹!在被赤炼级抹杀威胁压垮的最后一瞬!其污浊的内核,最深处一直被压抑的、那点因接触顾苍生本源碎片而被提前诱发出的微弱银芒!

爆发了!

不是膨胀!是收缩!塌陷!如同宇宙黑洞的奇点爆发前兆!

嗡!!!

那颗污浊的伪阴丹内部,那点微弱的银芒疯狂塌陷!一个绝对的、如同顾苍生那道精纯太阴本源镜像般的、微缩了亿万倍的“引力奇点”骤然诞生!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吞噬一切的饥渴!

苏桃的左臂!那条被死死攥在手里的寒玉令所连接的胳膊!成了这股恐怖引力唯一泄洪的通道!

给我!

伪阴丹化作的贪婪黑洞发出无声的咆哮!

掌心那块早已冰凉透骨的寒玉令!其上残留的、属于顾苍生精纯本源的那微乎其微的一丝气息!

如同滴入滚油的火星!

轰——!!!

无形的、极致的、暴烈的、属于太阴本源的纯粹冰冷!带着万古玄冰至高无上的绝对威严!被伪阴丹核心塌陷制造的那个绝对“缺口”!

强行!抽吸!反涌而出!

那并非属于苏桃自己的力量!而是如同打开了堤坝闸门!是顾苍生留在令牌上的那点本源如同决堤的洪水!被反向冲入了苏桃这具残破的躯壳!

伪阴丹化作的饥渴黑洞,成了泄洪的通道!

剧变来得如此狂暴!

苏桃感觉自己的整个左臂!在那一刻!连同那紧握着的寒玉令本身!化作了一条通向无尽寒冰地狱的恐怖入口!冰冷!纯粹!带着碾压万物的原始威压的太阴之力,顺着她的经络、血管、骨骼,如同亿万根冰刺铸成的洪流,蛮横到极致地逆冲灌入!

“呃啊——!!!”

一声非人的惨嚎从她喉管深处炸开!灵魂被瞬间冻结!全身的血液在奔涌的寒流中化为坚冰!那寒流所过之处,原本属于她的、被污染和重伤残害得千疮百孔的血肉经络,如同脆弱的不合格器皿,瞬间被霸道的太阴之力撑裂、撑破、摧毁!

但这股力量……这纯粹至极的、来自顾苍生的太阴本源之力在肆虐摧毁的同时……

竟诡异地……

抚平!

伪阴丹那污浊的、失控的混乱污染,在被这更高位阶、更纯净的太阴本源洪流冲过的瞬间,如同被绝对冰封!混乱污秽的熵增像被投入了冻结万物的绝对零度!瞬间凝滞!那墨绿色的斑点在急速褪色、凝固、失去活性!污染熵值在爆炸性涌入的纯粹寒流冲击下……竟被强行压制!冲刷!

湮灭道痕带来的空茫剧痛感也……竟然被……强行冻结?那道灰白色的死寂切口边缘,活跃的湮灭气息似乎遇到了天敌,被更原始的冰冷凝固!

更不可思议的是!

那条被灌满了纯粹太阴之力的残存左臂!在疯狂抽取本源力量的瞬间!

它自己……

它在发光!

一种冰冷到刺穿灵魂的、带着极淡银辉的幽蓝光芒!

从苏桃的肩颈交接处开始,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的、与灌入的太阴之力同源却又带着某种……“权柄”意味的冰冷能量印记,如同被强行唤醒的烙印,在皮肉之下骤然显现!

一个微型的、结构古朴复杂的冰晶锁链纹路!

它沿着左肩向下的骨骼表面蔓延!所过之处,被灌入的狂暴太阴之力如同找到了秩序的河道!奔涌的破坏力被瞬间收敛、约束!碎裂的骨骼、撕裂的经络、冻坏的肌肉……在这权柄印记的光芒扫过时,如同被至高无上的规则强行修补、重塑、再定义!

锵锵锵——

密集的、如同万千微小冰屑互相撞击碾磨的清脆声响从左臂深处爆发!

苏桃那只仅存的、沾满污泥的左手!

在幽蓝银辉的炽烈光芒中!在伪阴丹疯狂塌陷抽取顾苍生本源洪流的节点上!在青衣长老那抹杀寂灭束降临的前亿万分之一个刹那!

它!竟脱离了苏桃意识的最后掌控!在本能和对权柄的贪婪驱使下!

猛地向上抬起了!

不再是低伏的姿态!不再指向那巨柱顶端的烙印!而是……指向了那悬停在青衣长老脚下的……

那双巨大的、旋转着冰冷无情幽蓝光流的……

寒玉之眼!

那只抬起的左手!在寒玉之眼冷漠的注视下!在青衣长老那屈指一弹的寂灭束即将贯穿苏桃核心的前一瞬!

带着某种强行僭越的权柄!带着决堤的太阴本源洪流!带着残存断臂的污秽污泥!对着头顶那双无情俯瞰的巨大寒玉石眸!

五指!猛地!狠狠地向内一握!

咯……嚓……

一个微小却无比清晰的、玉器碎裂的微响!

不是物质层面的破碎!

是纯粹的能量层面!规则层面!

是那双冰冷演算万物的寒玉之眼!

其凝视苏桃、锁定抹杀目标的核心“视线锚点”!

那只抬起的手臂上方!

骤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仿佛错觉般的空间褶皱!

噗!

一道无形的、带着绝对抹杀属性的寂灭束,精准地贯穿了苏桃残存身体的核心!

寂静!

绝对的寂静降临!

下方广场上所有被凝固的挣扎者和傀儡泥偶,头颅猛地不受控制地转向泥坑!连柱顶的青衣长老,背负在后的另一只手似乎也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时间停顿了万分之一秒。

下一瞬——

苏桃软软地瘫倒在腥臭冰冷的泥浆里。

不再动弹。

墨绿色的瘴气重新粘稠地涌回,覆盖了下方的战场角落。寒玉之眼冰冷的目光从泥坑移开,重新投向下一个被标记为“高威胁熵源”的目标。青衣长老的手指早已收回袖中,刚才那一指仿佛只是幻觉。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没有异象。

那贯穿的寂灭束仿佛只是幻象,又或者……目标太过微不足道,抹杀干净得不留一丝痕迹?连残骸上的戮印都没资格留下?

但就在那死寂的泥坑深处……

苏桃那如同尸体般残破软倒的躯干之下……

唯一能动的……

那只抬起过、指向过寒玉之眼、此刻沾满污泥瘫在冰冷泥浆里的……

左手!

那只手!

在她软到泥浆深处、身体彻底遮蔽的、无人可以窥视的角度!

五指……在泥沼中……

轻轻!轻微地!

收拢!攥紧!

掌心!几片细小到尘埃般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

玉石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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