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汽油味、橡胶燃烧的焦糊味和浓烈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艾莉森·哈维混沌的意识,将她从濒死的边缘强行拽了回来。
剧痛如同苏醒的潮水,瞬间从全身各处汹涌而至,尤其是左侧额头和手臂。视线模糊晃动,视野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晃动的血色薄纱。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被卡在严重扭曲变形的巡逻车驾驶室里。车身被那辆燃烧的垃圾清运车死死顶在路边的灯柱上,挤压成了V字形。碎裂的挡风玻璃如同蛛网般蔓延,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和灰尘。气囊已经弹出,软塌塌地糊在面前,也沾着她的血。破碎的玻璃碴和锋利的金属碎片散落在她身上、腿上,带来细密的刺痛。
车窗外,垃圾车如同巨大的篝火堆,烈焰升腾,贪婪地舔舐着扭曲的车身,发出噼啪的爆响,滚滚黑烟直冲天际,热浪炙烤着空气,扭曲了视线。街道上,混乱似乎因为这惨烈的车祸而短暂停滞了片刻,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但远处的嘶吼、尖叫和爆炸声依旧清晰可闻。
出去!必须出去!车随时可能爆炸!油箱泄漏的汽油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求生的意志如同顽强的藤蔓,再次压倒了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艾莉森咬着牙,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她摸索着找到安全带扣,手指因为剧痛和虚弱而颤抖,几次尝试才“咔哒”一声解开。束缚解除的瞬间,身体因失去支撑而向前倾倒,额头狠狠撞在方向盘上,又是一阵眩晕。
“呃…”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完全使不上力,可能骨折了。她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抓住变形的车门框,冰冷的金属边缘割破了她的掌心,带来新的刺痛,却也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一点点挪动身体,用肩膀和腰部的力量,艰难地从破碎的车窗向外挤。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左臂,痛得她眼前发黑,冷汗浸透了残破的实验室内衬。锋利的金属和玻璃碎片不断划破她的衣服和皮肤,留下新的血痕,但她已经感觉不到这些细小的伤痛。
终于,她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蛇,狼狈不堪地从钢铁坟墓里爬了出来,重重摔在冰冷、布满碎石和玻璃碴的路面上。剧痛让她蜷缩起来,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
口袋!U盘!她猛地伸手去摸!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的、坚硬的金属方块。还在!那沉重的罪证与渺茫的希望,依然紧贴着她!这冰冷的触感让她濒临崩溃的神经稍稍安定了一丝。
就在这时——
“哈!看看!这里有个漏网之鱼!还是个挂了彩的妞儿!”
一阵粗鲁、带着暴戾和贪婪的狂笑,混合着急促的脚步声,从燃烧车辆的浓烟阴影中传来!
艾莉森的心猛地一沉!她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模糊晃动的血色视野,看到三个男人钻了出来。
他们穿着沾满油污和不明污渍的背心、工装裤,脸上带着末日里特有的、被恐惧和欲望扭曲的狰狞。不是丧尸!是活人!但他们的眼神比丧尸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那是纯粹的暴戾、贪婪和毫不掩饰的淫邪!为首的光头壮汉,脸上横亘着一道蜈蚣般的刀疤,手里掂量着一把沉重的管钳,目光如同鬣狗般扫视着倒在地上的艾莉森,尤其是在她沾血却难掩清秀的脸上和因剧烈喘息而起伏的胸口停留,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
另外两人,一个瘦高个拿着撬棍,一个矮胖子拎着根沾着暗红污渍的消防斧,也狞笑着围了上来,如同三头发现新鲜腐肉的鬣狗。
“啧,长得真他妈水灵,可惜破相了。”刀疤脸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中闪烁着令人作呕的光芒,“兄弟们,搜搜她身上!这妞儿开巡逻车,说不定是条子,身上有好东西!” 他晃了晃沉重的管钳,一步步逼近,沉重的靴子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搜完了,让哥几个也乐呵乐呵!这鬼日子,总得找点乐子!”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水,瞬间浇灌了艾莉森的四肢百骸!刚逃离丧尸的利爪和钢铁的碾压,又落入更卑劣、更令人作呕的人性深渊!她看着逼近的暴徒,看着他们眼中赤裸裸的欲望和即将施暴的兴奋,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怒火,瞬间取代了恐惧和剧痛!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这些渣滓手里!更不能被他们侮辱!萨拉推开本杰明时的决绝眼神在她脑中闪现——为了活下去,为了那渺茫的赎罪机会,她可以付出一切!
她的右手在冰冷、布满碎屑的地面上疯狂摸索着!指尖猛地触碰到一块边缘极其锋利的、巴掌大小的挡风玻璃碎片!冰冷、粗糙、带着死亡的气息!
就在刀疤脸弯下腰,那只肮脏、沾着油污的大手即将抓住她衣领的瞬间——
艾莉森眼中爆射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疯狂凶光!被逼到绝境的母狼,亮出了最后的獠牙!她用尽全身仅存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力气,腰腹核心猛地爆发,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身体如同装了弹簧般从地上弹起!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决绝!
“去死吧!畜生!”
伴随着一声嘶哑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怒吼,艾莉森紧握着那块锋利的玻璃碎片,将所有的愤怒、绝望和不屈,都灌注在这一击之中!碎片撕裂空气,带着一道冷冽的寒光,狠狠划向刀疤脸伸过来的手腕内侧——那里是肌腱和动脉最密集、最脆弱的区域!
“噗嗤——!!!”
锋利的玻璃瞬间割开了皮肉、肌腱和血管!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如同小型喷泉般狂飙而出!溅了艾莉森一脸一身!
“啊——!!!我的手!!!” 凄厉到变形的惨叫声瞬间压过了火焰的噼啪声!刀疤脸脸上的狞笑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恐取代!他手中的管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本能地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喷血的手腕,身体踉跄着后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臭婊子!找死!” 瘦高个和矮胖子又惊又怒!瘦高个的撬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向艾莉森的头部!矮胖子的消防斧则朝着她的大腿横扫过来!下手狠辣,显然是要她的命!
生死一线!
艾莉森在弹起的瞬间就已经做好了躲避的准备!她根本不去看刀疤脸的惨状,身体在落地的瞬间就势向侧面一个狼狈却迅疾的翻滚!
“呼!” 撬棍擦着她的头皮呼啸而过,砸在路面上,溅起几点火星!
“咔嚓!” 消防斧锋利的刃口砍在她刚才躺倒位置旁边的灯柱金属底座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艾莉森不顾碎石和玻璃碴刺入身体的剧痛,连滚爬爬地爬起身!碎裂的玻璃在她翻滚时深深扎进了她紧握的右手掌心,剧痛钻心,鲜血瞬间染红了玻璃和她的手掌,但她死死握住这唯一的“武器”,仿佛那是她生命的延伸!她利用熊熊燃烧的垃圾车作为掩护,浓烟和热浪成了她最好的遮蔽,不顾一切地冲向旁边那条堆满腐烂垃圾桶和废弃杂物的昏暗小巷!
“抓住她!给我弄死她!剁碎了喂狗!” 刀疤脸捂着手腕,发出野兽般痛苦和暴怒的咆哮,鲜血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
艾莉森头也不回地冲进散发着恶臭的小巷,将暴徒的怒吼和刀疤脸痛苦的嚎叫甩在身后。鲜血顺着她受伤的右手手掌、额头裂开的伤口以及全身各处细小的划痕不断滴落,在布满油污和垃圾的地面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红的痕迹。左臂骨折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保持平衡,每一次迈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她的体力在飞速流逝,视线因失血和剧痛而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但她不能停!丧尸的嘶吼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从远处传来!暴徒的追杀近在咫尺!燃烧的车辆随时可能引发更大的爆炸!死亡如影随形,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她像一只被猎犬疯狂追逐的受伤兔子,在迷宫般错综复杂、散发着恶臭的后巷和摇摇欲坠的废弃建筑间亡命穿梭。利用倾倒的垃圾桶、堆积如山的建筑废料、锈蚀的防火梯作为障碍,阻挡追兵和可能出现的丧尸。她的速度越来越慢,脚步踉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口袋里的U盘,那冰冷的触感,和右手掌心紧握的、沾满自己鲜血的玻璃碎片,成了支撑她这具残破躯体继续前进的唯一信念。
就在她几乎力竭,背靠着一堵冰冷潮湿的砖墙,躲在一排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巨大垃圾箱后剧烈喘息时,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子音从不远处的地面传来。
她艰难地挪过去,发现是一个被踩踏得面目全非的便携收音机。外壳碎裂,天线折断,但指示灯还在极其微弱地闪烁着,如同风中残烛。她颤抖着用沾满血污的左手捡起它,将耳朵凑近那破裂的、沾着泥污的喇叭。
刺耳得如同刮擦金属的电流杂音中,一个冷静但语速极快、仿佛在与时间赛跑的男声断断续续地挤出:
“…注意…所有能听到的人…感染者…对声音极度敏感…保持安静…寻找掩体…另:中央枢纽…地铁…深层维修通道…Delta-7段…有幸存者…可能具备避难条件…入口…东侧通风井…标记…红色三角…重复…红色三角…滋滋…坚持住…滋滋…”
地铁通道!幸存者!避难所!入口!标记!
这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如同穿透厚重铅云、直射深渊底部的一道阳光,瞬间刺穿了艾莉森绝望的黑暗!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随即爆发出狂跳!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但无比真实、无比炽热的光芒!活下去!到达那个通道!到达那个红色三角标记的入口!
她握紧了口袋里冰冷的U盘,也握紧了那块沾满自己鲜血的玻璃碎片和这破碎的收音机残骸。赎罪之路,在鲜血、废墟与人性的至暗深渊中,被这穿越电波的微弱声音,再次清晰地指向了地下的黑暗。她挣扎着,用尽最后的气力,扶着冰冷的砖墙站起身,辨明了中央枢纽站的大致方向。伤口在剧痛中咆哮,鲜血仍在滴落,但她眼中的火焰却前所未有地燃烧起来。她再次融入了城市崩溃的硝烟与混乱之中,朝着那微弱的、代表生机的电波指引的方向,一步一血印,踉跄却无比坚定地奔去。身后的街道上,暴徒的怒吼和丧尸的嘶吼,如同为她送行的地狱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