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喻舒落推开别墅大门时,脚步微微一顿。
玄关处原本摆放着她最喜欢的那幅画——是她和裴妄之在瑞士滑雪时的合影,现在却被换成了宋昭月的单人油画。
她沉默地走进去,目光扫过客厅。
她的茶杯、她常盖的毛毯、她收藏的唱片,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宋昭月的香水、杂志、还有随手丢在沙发上的丝巾。
整个别墅,属于她的痕迹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喻舒落垂下眼,没有多问,径直朝楼梯走去。
可刚踏上台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突然从拐角处冲了出来,直直撞向她!
“噗——!”
一团湿漉漉的口水迎面喷来,糊了她一脸。
喻舒落僵在原地,缓缓抬手抹了把脸,对上一双圆溜溜的、无辜的眼睛。
是一只羊驼。
她瞳孔骤缩,几乎是瞬间,皮肤开始发痒,红疹从脖颈迅速蔓延至脸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对羊驼毛过敏。
“药……”她声音嘶哑,转头看向四周,“佣人呢?”
空荡荡的别墅里,无人应答。
喻舒落强忍着窒息感,跌跌撞撞冲向储物间,翻出医药箱,颤抖着吞下抗过敏药。
药效还没完全发作,她浑身仍痒得难受,呼吸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每一下都带着刺痛。她扶着墙缓了一会儿,才听到花园里传来隐约的谈笑声。
她推开落地窗,热浪扑面而来。
花园里,佣人们正忙着栽种一片新花圃,而宋昭月站在中央,戴着宽檐草帽,笑盈盈地指挥着。裴妄之则站在她身旁,手里拿着一杯冰饮,时不时递到她唇边。
喻舒落站在阴影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宋昭月眼尖地发现了她,立刻招手:“舒落!你回来啦?快来看看,花园漂亮吗?”
喻舒落没动。
宋昭月却不依不饶,小跑过来拉住她的手腕:“来嘛,这可是妄之特意为我准备的!”
喻舒落被她拽到花园中央,宋昭月指着那片新栽的玫瑰,语气炫耀:“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喜欢玫瑰,他就让人连夜从法国空运过来了。”
她顿了顿,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歉疚地看着喻舒落:“啊,你别介意,我和妄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喻舒落没说话,目光扫过那些娇艳欲滴的玫瑰——它们被栽在她曾经种的郁金香上,那些花是她一颗一颗埋下的种子,等了整整两年才开花。
现在,它们被连根拔起,扔在角落,已经枯萎了。
“你喜欢什么花?”宋昭月突然问,“我让人也给你种一点?”
喻舒落摇头:“不用了。”
她转身想走,可宋昭月突然朝她扑来!
喻舒落条件反射地侧身避开,却听到一声惊叫。
“啊!”
宋昭月扑了个空,重重摔在地上,草帽飞出去老远。
“你们在干什么?”
裴妄之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喻舒落回头,正对上他阴沉的目光。
她瞬间明白了宋昭月的意图。
“不是我推的。”
但裴妄之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步走到宋昭月身边,将她扶起来:“怎么回事?”
宋昭月眼眶泛红,咬着唇道:“舒落好像不高兴花园变成这样……我、我只是想让她看看,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
裴妄之眼神骤冷,看向喻舒落:“道歉。”
喻舒落站在原地,语气坚定:“我没推她。”
“我让你道歉!”裴妄之声音拔高,眼底翻涌着怒意。
喻舒落沉默地与他对视,寸步不让。
裴妄之冷笑一声,抬手示意佣人:“压着她道歉。”
两个佣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按住喻舒落的肩膀,强迫她弯腰。
喻舒落猛地挣扎起来,眼眶通红:“放开我!”
可她刚退烧,浑身无力,根本挣不脱。佣人狠狠按着她的后颈,强迫她低头。
“道歉!”裴妄之厉声道。
喻舒落死死咬着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也不肯开口。
裴妄之眼神一沉,一旁的佣人突然抬脚踹向她的膝窝。
“跪下!”
喻舒落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膝盖磕在碎石上,钻心的疼瞬间贯彻全身。
宋昭月见状,假惺惺地劝道:“妄之,别这样,舒落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这不算理由。”裴妄之冷冷道,“既然这么不满意花园,那就自己修整好。”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喻舒落:“明天早上,我要看到花园恢复原状。否则……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完,他搂着宋昭月转身离开,再没看她一眼。
佣人们松开手,匆匆跟上。
花园里只剩下喻舒落一个人。
她跪在烈日下,膝盖火辣辣的疼,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泥土上,又很快被晒干。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还有两天。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擦干眼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喻舒落弯腰捡起铲子,沉默地开始挖土。
烈日灼烧着她的后背,汗水混着未愈的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可她一下一下地挖着,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远处,别墅的落地窗前,裴妄之端着酒杯,冷冷地看着花园里那个单薄的身影。
宋昭月靠在他肩上,轻笑:“她还真听话呢。”
裴妄之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