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式机枪点射的节奏感在山林间显得格外突兀而致命。
国军班长王大海的怒吼点燃了溃兵们的血性！
七八支老旧步枪也终于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对着山坡上冲下来的日军身影开火！
汉阳造和中正式特有的沉闷枪响混合着三八大盖的尖啸，瞬间将这片山坡变成了激烈的战场！
“砰！”
一颗灼热的6.5mm子弹擦着张正翻滚后藏身的树根边缘飞过，带起一片泥土！
下方追兵的子弹和机枪扫射如影随形！
“哈！终于咬住了！果然是支那小股的伏击部队！和那个幽灵是一伙的！”
山坡追击的日军队伍里，中田大尉通过望远镜看到下方矮坡岩石后喷射的火力点，尤其是那挺颇有威胁的捷克式机枪，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终于确认了敌人主力的位置——
虽然比他预想的更靠前，火力也更强！
但这反而解释了他所部遭遇的惨烈损失！
“通讯兵！”中田大尉猛地扭头嘶吼！
“哈依！”
一个背着沉重94式电台（日制步兵用背负式无线电台，重约25公斤）的通讯兵立刻半跪到他身边。
“立即联络旅团指挥部！并通报浅间联队长！”
“我部于青石坳西南无名高地遭遇支那军有力部队伏击！
对方拥有至少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步枪火力猛烈！
依据火力点及前期接触判断，敌兵力约一个小队（20-30人），系经过战场考验之精锐部队！
依托有利地形顽强抵抗！我部正全力攻击，但敌军火力顽强，地形对进攻方不利！
请求附近战车部队或山地炮兵中队紧急支援！
并封锁该区域所有出口！
务必全歼该股顽敌！”
“哈依！”
通讯兵立刻摇动手柄，电台指示灯亮起，开始滴滴答答地发出电波。
中田大尉的判断基于战场经验：
对方有掩体，有组织反击（尤其那挺关键的机枪），火力点和之前“幽灵”的作战风格（狡猾、凶狠、装备有爆炸物）一脉相承，数量绝对不止那个“幽灵”单人！
绝对是支那残余的精锐小分队！
消灭了他们，后勤线的隐患和之前的耻辱就都能洗刷！
报告发出，中田大尉的信心更足了。
他看着下方被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只能盲目开火回击的国军小队，嘴角露出冷酷的笑意。
“压制射击！火力覆盖！把他们的火力点给我敲掉！
掷弹筒！打掉那挺该死的机枪！”他挥动着指挥刀。
“咚！咚！”
剩余的掷弹筒手半跪在山坡稍后的位置，迅速装填发射！
小巧却致命的91式榴弹带着凄厉的呼啸，飞向矮坡下方那块掩护着捷克式机枪的岩石！
“轰！轰！”
爆炸在岩石附近炸开！飞溅的石屑和破片如同刮起的死亡风暴！
“卧倒——！”
王大海嘶哑的吼声淹没在爆炸声中！
岩石后方硝烟弥漫！
捷克式机枪的怒吼瞬间哑火！
旁边的弹药手捂住鲜血淋漓的手臂发出一声惨叫！
机枪位置暴露在可怕的压制火力下！
“散开！找掩体！别扎堆！”
副班长声嘶力竭地大吼！
幸存的国军士兵被打得抬不起头，只能靠着剩余的岩石、弹坑、甚至倒下的枯木仓惶躲避。
日军的枪弹如同冰雹般落下，打得岩石火星四溅，尘土飞扬！
居高临下的日军火力优势尽显无遗！
每一秒都有子弹呼啸着从头顶、身边飞过，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个人！
矮坡下的国军们陷入了绝境。
老兵们还能凭借本能和经验躲闪还击，新兵则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有的连开几枪都没打中目标。
他们此刻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战场绞肉机，什么叫火力压制！
张正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藏身的地方在半山坡一块突出的岩石后方，能清晰看到下面的惨状。
日军凶猛的压制火力，掷弹筒精准的轰击，再加上居高临下的角度优势……
国军小队撑不了多久！
一股强烈的负罪感袭来。
是自己！
是自己把那群疯狗引下来的！
那些被迫藏匿在岩石后，在弹雨中挣扎的同胞，原本可能已经逃出升天！
“操！”
他低骂一声，眼睛因愤怒和决绝而布满血丝！
不能逃！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
他现在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但是幸运的是，他还有一把刀！
那把从战场上捡来的、挂在腰间的日军三零式刺刀！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军人！
是个中国人！
是那个在洪水里能连救五人的军人！
他不能抛下同胞独自逃命！
哪怕用这条从爆炸和洪水中捡回来的命去换！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
山下国军小队的苦苦支撑，日军专注于火力输出、暂时松懈了对后方山坡的警戒，还有那被硝烟渐渐弥漫的战场……
这一切，给了他一丝机会！
“妈的！干了！”
张正眼中寒芒一闪，下定了决心！
他开始悄无声息地在山坡的硝烟和灌木丛中移动。
每一步都异常小心，充分利用地形和烟雾的掩护。
他的目标日军追击队伍的后方！
那几个在更高处操作掷弹筒的士兵！
还有那个背靠大树、正抱着电台的通讯兵！
他们是最重要的火力节点！
硝烟是最好的掩护。
他压低身体，借着岩石的凹陷和爆炸卷起的尘柱快速滑向靠近日军左翼的位置。
那里有几具早些时候被爆炸波及横死的日本兵尸体，歪斜地躺在一片灌木丛边。
他需要一件“衣服”。
他屏住呼吸，以惊人的速度匍匐靠近那具最新的、沾满泥血的尸体。
右手拔出冰冷的刺刀，左手猛地探出，不是攻击，而是——扒！
他撕扯下那日本兵尸身上沾满泥泞血迹的土黄色军装外套，迅速套在自己破烂的灰蓝色军服外面！
又快速抓了把地上混着鲜血的泥巴狠狠抹在自己脸上、脖子上，让血腥味和污秽掩盖本来的气味和肤色。
最后，扯下那具尸体头上同样沾满污血的屁帘帽扣在自己头上！
整个过程无声而迅捷，不过几秒时间！
山下国军的枪声还在零星的响着，王大海似乎在组织绝望的反冲锋，日军的机枪和掷弹筒不断轰鸣压制。
没有人注意到，在战场边缘的硝烟和阴影里，一个披着日军土黄色外套、满脸血污、戴着破军帽的“尸体”，朝着日军几个最关键的火力点背后，匍匐潜行而去……
刀尖，在指间悄然调转，准备迎接猎物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