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简陋厨房里,男人沉默的往灶里添柴。
他回想了当时在场的人,雅雅应该是在人群外圈的,如果那人要把她推进羊圈里,推完之后肯定是到了内圈。
一个个人的脸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锁定在了一个女人脸上。
扎西,那个一直缠着他的女人,他记得她当时是笑着的。
男人烧好水,回到宿舍,看到她还坐在桌子上没动,两条腿轻轻晃着。
“洗澡。”
男人托着她的胳膊把她从桌子上抱下来:“抱过去?”
女孩儿被他逗得脸红到了耳朵根,磕磕巴巴的拒绝:“我自己走。”
她洗完出来,那个男人已经走了。
第二天,她在寨子边不远的土坡边看到了他,他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
她站在毡房的篱笆旁,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她。
男人皱着眉,女人焦急的说些什么,说到激动处还伸手拉他的袖子。
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看到那个男人耐着性子听女人说话,偶尔也低头回应几句,她拉他的袖子,他也只是抽开手。
她心里忽然就很不是滋味,她以为他给她修窗户,给她拉电灯,带她去买课本,喂她吃土豆,把她抱回家是因为他对她有些别的心思。
她昨晚还自作多情的相信他真的会为她出头,为她找出那个推她的人。
她没有继续看下去,转身回了学校。
或许那个男人是对谁都一样的。
“扎西,你最好去跟族长坦白,我不会不管的。”
男人耐心告罄,如果不是为了让她自己去坦白那些龌龊事,他才不会耐着性子跟她耗这么久。
“哈浊!你为了她真的要这么对我吗!我们认识十多年!”
扎西流着眼泪,不死心的又伸手想去拉男人。这次男人没有了应付她的耐心,侧身躲开。
“如果下午你还没有去族长家,我会自己去,到时候就别怪我给你难堪。”
他语气淡到让她发抖,她追了他很多年,一直纠缠他,他虽然很冷淡,但是从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扎西抖着嘴唇,好半天憋出一句:“知道了。”
学校门口,宋雅雅被扎西喊了出来。
她以为是学生的家长,出来看见是跟哈浊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后,她下意识的想躲回去。
“雅雅老师。”
那个女人喊住她,几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哈浊是我喜欢的人,你刚来,这寨子里的事你不知道,寨子里的男人也不会离开这里。”
宋雅雅憋在心里的那口气忽然就冲到了嗓子眼,她笑了一声,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我不关心你和哈浊是什么关系,你也不用口口声声的暗示我什么。虽然我不是寨子里的人,但也不是你能随意欺负的人。”
她说完转身回了学校,不再搭理外头的人,心里盘算着往后的日子离他们这些人都远一点,省的闹心。
下午时,族长领了扎西来学校。
宋雅雅虽然对扎西的印象不好,却也不能把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族长拦在外头。
“族长,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宋雅雅把他们带进教室,又继续去擦黑板上的板书。
族长把扎西往前推了推:“你自己说吧!”
宋雅雅的手一顿,转过头,她很想知道这个女人还想对她说些什么。
扎西涨红着脸,语气僵硬:“那天在羊圈里,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宋雅雅惊讶一瞬,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事。
她转头去看族长,族长也带着歉意看她。
“雅雅老师,是寨子里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做主。”
宋雅雅点头,扎西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虽然是来道歉的,却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族长,那天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对我的名声也不好,希望您能把事情跟寨子里的人澄清。”
族长搓着手,笑呵呵道:“当然当然,我会开大会的,雅雅老师放心。”
送走了他们,宋雅雅独自坐在教室门口的石头台阶上,垂着头,一股无力感从心里蔓延出来。
她忽然就不知道这么些天和寨子里的人,和那个男人的相处算什么。
她好像,和这里永远格格不入。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学校门口,他听说族长带着扎西来给她道歉,便急急忙忙的过来,怕她吃亏。
可是,他一进门,看到的是那个小女人抱着膝盖,在门口缩成一团,那么可怜……
他皱紧了眉:“雅雅老师。”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直接无视他,回到教室关上了门。
男人看到她通红的眼眶,正想问问她是受了什么委屈,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他急了,两三步走到门口敲门:“雅雅老师,是我。”
屋子里没有声响,也没人给他开门。
他站在门口,高高壮壮的一个,跟个木头似的:“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茫然,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怎么就不搭理他了。
他又去窗边推窗户,窗户咯吱一声开了,她坐在讲台上,定定的看着他。
那双粗糙的大手握紧了又松开,他干巴巴的问:“为什么不理我?”
那女孩就看着他,冷漠的像他们刚见面的那一天。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想从窗户跳进去,他不敢。
“雅雅……”
女孩终于开了口:“你以后不要来了,我不是什么随便的人,我也不想跟你玩什么暧昧游戏。”
他愣在原地,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暧昧游戏?
他什么时候说她是随便的人了?
“不让我来了?”
男人沉着声音,红了眼,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双大手紧紧抓着窗框。
那女孩不再搭理他,又低头去写教案。
他急了,也不再管那些,撑着窗台跳了进去。
他体格大,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她受到了惊吓,手里的笔骨碌碌的掉到地上。
男人上前,捡起她的笔,放在她的教案上:“说清楚。”
这一天,她真的要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气死了。
她说了不想见他,他竟然翻窗跳进来!
粗鲁!
“没什么好说的!你走!”
她气红了眼睛,眼泪蓄在眼睛里,她痛恨自己为什么总在他面前掉眼泪。
她用力的推他,他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她用尽全力也推不动他。
男人眉头越皱越紧,深深的纹路仿佛要刻进骨头里。
她推不动他,兀自蹲下哭了起来。
他的心被她紧紧攥着,攥了个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