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青春甜宠小说的你,有没有读过这本《拜托,我怎么会喜欢我讨厌的人呢》?作者“尘夏慕怜”以独特的文笔塑造了一个鲜活的林小满周默形象。本书目前连载,最新章节第14章,赶快加入书架吧!主要讲述了:晚自习的教室里,安静得近乎凝固。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吸进肺里都带着一种沉闷的滞涩感。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低微而持续的嗡鸣,是这片寂静里唯一的背景音,单调得令人昏昏欲睡。只有笔尖…
《拜托,我怎么会喜欢我讨厌的人呢》精彩章节试读
晚自习的教室里,安静得近乎凝固。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吸进肺里都带着一种沉闷的滞涩感。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低微而持续的嗡鸣,是这片寂静里唯一的背景音,单调得令人昏昏欲睡。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无数细密的雨点,连绵不绝地敲打在每个人或专注、或游离、或焦躁的心弦上,汇成一片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窗外的夜风带着初秋特有的、渗入骨髓的凉意,悄无声息地潜入,拂动着米黄色的薄纱窗帘。风里卷着几片早衰的梧桐叶,枯黄卷曲,像被遗弃的、写满疲惫的信笺,轻轻地、徒劳地拍打着冰冷的窗玻璃,发出细微而断续的“啪嗒…啪嗒…”声,如同某种无力的叹息,又像是垂死者最后的挣扎。这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地钻进林小满的耳朵里,与她此刻的心境诡异地共鸣着。
林小满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如砖头的数学练习册,冰冷的蓝色塑料垫板压在纸页上,印着学校庄严的徽章,像一道无形的封印。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函数图像、复杂的公式推导、刁钻的几何证明题,像一张张精心编织的、冷漠而无情的蛛网,正试图将她所有的思绪牢牢困住。她的目光起初还勉强聚焦在那些冰冷的符号和线条上,指尖的铅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拉着辅助线。然而很快,那无形的丝线又出现了——像被一种无法抗拒的磁力牵引着,她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执着,飘向斜前方那个伏案的背影。
周默。
他正趴在桌上,头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露在外面的手,食指的指尖正无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节奏,轻轻敲击着桌面。
“嗒…嗒…嗒…”
那声音在极度的安静中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如同敲击在林小满裸露的神经末梢上。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漠然的、仿佛置身事外的从容,精准地刺穿她试图构筑的专注壁垒。他面前摊开的物理课本上,随意地压着一张被蹂躏得有些发皱的草稿纸。纸上布满了狂乱的涂鸦——扭曲缠绕的线条像疯狂生长的荆棘,勾勒出一些形态诡异、无法辨识的怪物轮廓,或是意义不明的、充满破坏性的抽象符号。那些线条粗粝、阴暗,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加掩饰的混乱力量,隔着距离,都让林小满感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不适。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这个由他自己创造的、旁人无法理解的混乱世界里,对她可能的注视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坦然。偶尔,他会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深处,瞳孔里映不进半点星光;或者,他会突然抓起笔,在那片混沌的涂鸦上,更加用力、更加狂躁地添上几笔,笔尖几乎要戳破纸背。每当这时,他的嘴角便会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一下,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笑容里混杂着一丝自嘲,一丝厌倦,还有一丝……林小满最痛恨的、仿佛洞悉了什么却又懒得言明的挑衅意味。
那抹笑容,像一块投入她心湖的冰冷石子。
咚。
激起一圈圈微澜,搅乱了水面勉力维持的平静。随即,一股更加强烈的排斥感汹涌而至,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那些微澜吞噬、压平。她不允许!不允许这种莫名其妙的波动存在!不允许自己对这个混乱源头产生任何一丝不该有的关注!
林小满的心像是被无数只细小而贪婪的蚂蚁啃噬着,又痒又麻,伴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火烧火燎的烦躁。她猛地低下头,几乎是恶狠狠地抓起桌上的铅笔,力道之大让笔杆在她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她用力在干净的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毫无美感的圈,然后,带着一股泄愤般的狠劲,用尖锐的笔芯狠狠地、反复地戳向那个圆圈的中心!
笃!笃!笃!
铅笔尖刺穿纸背,发出干涩刺耳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前排一个女生似乎被惊动,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林小满却毫不在意,仿佛那刺耳的声音和她粗暴的动作,能将她心底那份因周默而起的、让她感到羞耻的烦躁一同戳穿、毁灭。她烦躁地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发丝柔软,还残留着晨间洗发水的淡淡花果清香,但此刻摸上去,却感觉有些毛糙、有些扎手,带着青春期特有的、未经精心打理的、原始的毛躁感——这感觉,竟让她莫名地联想到周默那头总是略显凌乱、缺乏光泽的黑发。
这个联想让她更加烦躁,像吞了一只苍蝇。
她知道自己对他的那种感觉——那种强烈的、根深蒂固的排斥感——像教室角落里无人清理、悄然疯长的藤蔓一样,在她心底缠绕得越来越紧,越来越密,枝叶繁茂得几乎要将她包裹、缠绕、最终 suffocate(窒息)。她迫切地,几乎是歇斯底里地,需要为这种排斥找到一个无可辩驳的、坚实的、足以支撑她心安理得的理由。她不能容忍这种厌恶是模糊的、无端的、仅仅源于青春期荷尔蒙失调的莫名排外。她需要一个“正确”的理由!
甚至,一个念头开始在她心底阴暗的角落滋生、膨胀、发酵——或许,正是自己身上那种难以言喻、却又真实存在的“优越感”,赋予了她穿透周默那层看似无所谓的冷漠伪装的能力,让她得以“洞悉”他骨子里那些“不堪”的、“阴暗”的“本质”。 这个想法甫一冒头,就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微醺的满足感,仿佛在迷雾中突然掌握了一盏明灯,照亮了混沌,看清了真相。一丝隐秘的自得,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执着地亮起,让她感觉自己似乎拥有了一种洞察世事、明辨优劣的特殊能力。然而,这自得的光芒之下,却不可避免地投下一小片阴影——一丝隐隐的不安,像踩在初春解冻的河面上,冰层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惊的“咔嚓”声,担心这赖以立足的“优越感”冰面本身,是否足够坚实?是否……本身就是一种傲慢的偏见?
但此刻,那点微弱的自得之光,正努力地、拼命地试图驱散那片不安的阴影。她需要这光,需要这“洞悉”带来的力量感。
“叮铃铃——!”
尖锐而急促的放学铃声,如同一把生锈的钝斧,猛地劈开了教室里沉闷粘稠的空气。瞬间,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骤然爆发的、混杂着解脱、疲惫和兴奋的喧嚣。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连绵的“嘎吱”声,如同不和谐的乐章;书本被粗暴地塞进书包的“哗啦”声;同学们迫不及待的议论声、招呼声、嬉笑声……汇成一股嘈杂的洪流,迅速朝着教室门口汹涌而去。刚才还坐得满满当当的教室,仿佛被瞬间抽空了,只留下狼藉的桌面和弥漫的粉尘味。
林小满收拾东西的动作却显得格外拖沓。她慢条斯理地将练习册、课本、笔袋一一归位,拉上书包拉链的动作也带着刻意的迟缓。然而,她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胶水牢牢黏住,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了窗边那个身影。
周默还站在那里。背对着喧嚣退去的教室,面朝着窗外。他微微弓着背,单薄的身形在昏黄的路灯光晕下被拉成一道模糊而孤绝的剪影,仿佛随时会融入窗外深沉的夜色,消失不见。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早已失去挺括、微微卷边的蓝色校服外套,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一种陈旧的、灰扑扑的、了无生气的光泽。林小满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锐利地扫过,最终定格在他垂在身侧的袖口处——一点不易察觉的、已经干涸凝固的暗红色污渍,像一小块丑陋的、无法愈合的伤疤,顽固地附着在粗糙的布料纤维上。那是什么?颜料?血迹?还是……别的什么不堪的印记?
她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自我防御般的慌乱,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地绞着书包带子上挂着的一个小饰品——一个银色的、边缘已经被摩挲得有些发亮、甚至微微变形的金属小星星。她讨厌!极其讨厌这种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视线停留!讨厌这种毫无缘由、突如其来、却又清晰无比的心跳加速!仿佛身体在背叛她理智的宣判。
“不!”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猛地甩了甩头,乌黑的发丝划过脸颊,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像是想用这物理的摆动,强行甩掉脑子里那些混乱的、不受欢迎的念头。然后,她“嚯”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决绝。她没有选择离后门更近的路线,而是刻意地、绕了一个弧线,从周默的另一侧,几乎是正对着他的面前经过。她的脚步,却比平时慢了半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重感。仿佛这短暂的、刻意的“路过”,能让她再次近距离地“审视”、“确认”些什么——确认他的冷漠?确认他的不堪?确认自己那份厌恶的“正确性”?
“喂,林小满!等等我!”
一个清脆而带着明显拔高音调的女声自身后传来,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是班长李娜。她总是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校服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梳成光滑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像随时准备接受表彰或发表演讲。此刻,她怀里抱着一叠刚收齐、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英语作业本,迈着轻快而富有弹性的步伐追了上来。她的目标显然是林小满,但在经过窗边、距离周默不到一米时,她极其自然地、刻意地放慢了脚步,微微侧过头,用一种音量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三两个同学听清的、带着表演性质十足的“同情”语气说道:
“欸,周默,你今天怎么又最后一个走啊?”她微微蹙起精心描画过的眉毛,语气里充满了“关心”,“你妈妈不会又在外面等你等到很晚吧?唉,刚才我去办公室交作业,好像听王老师提了一句,说她今天又要加班到深夜?啧,那你岂不是又要自己一个人摸黑回去了?真不容易啊。”每一个问句,每一个感叹词,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台词,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种隐秘的、展示自身信息优越感的炫耀。
周默依旧没有回头。他的身体像是焊在了窗框上,只有靠近林小满这一侧的肩膀,在林小满屏息的注视下,极其轻微地、几乎是肌肉本能反应般地绷紧了一下,随即又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松弛下来,恢复了那种仿佛对一切都已麻木、彻底无所谓的姿态。他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低沉、简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扔下一个冰冷的石子:
“嗯。”
仅仅一个音节,再无其他。
李娜脸上那精心维持的、带着“同情”的表情,因为对方这过于平淡、毫无波澜的反应而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飞快地从她眼底掠过——她预想中的窘迫、难堪、或者哪怕是一点点的恼怒呢?都没有。这让她精心准备的“关怀秀”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但她很快调整过来,嘴角重新扬起一个更加甜美、更加热情的笑容,目标明确地转向了林小满,同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亲昵地、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挽住了林小满的胳膊,将她往走廊明亮的方向带:
“哎呀,别管他了,走走走!小满!”李娜的声音瞬间切换成欢快的模式,“今天我妈妈可是使出了看家本领,做的糖醋排骨简直绝了!那个香味儿,我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还有还有,你最爱的桂花糕!我妈知道你要来,特意给你留了最大最漂亮的那几块,谁都不让碰!晚上去我家吃饭呗?我妈都念叨你好几天了,说想你了!”一股淡淡的、甜腻的、林小满熟悉的某名牌护手霜的香气,随着李娜的靠近和动作,幽幽地钻进林小满的鼻腔。
林小满被她挽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带着向前踉跄了一小步。胳膊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和那甜腻的香气,本该带来舒适和归属感,但此刻,她的心里却因为刚才李娜那番看似关心、实则如同精准投下的催化剂般的话语,而翻腾起一阵剧烈的、五味杂陈的情绪旋涡。她本能地不喜欢李娜那种做作的、带着明显表演痕迹的同情心,更厌恶她看向周默时,那种仿佛在打量一件奇特展品、评估其“悲惨指数”的眼神。
然而,此刻,这股对李娜的不喜,却瞬间被另一种更汹涌、更强烈的情绪彻底压倒了——那是对周默这副彻底无动于衷、油盐不进、仿佛活在真空里的姿态的极端厌烦!
他那副样子,让她觉得无比刺眼!无比烦躁!像喉咙里卡着一根拔不出来的鱼刺!他简直就是个活在自己那混乱、孤僻、拒绝一切温暖和融入的世界里的、彻头彻尾的、不可理喻的怪胎!李娜的话,像一根点燃的火柴,精准地丢进了她心底早已堆满干柴的“确认”需求上。
轰!
积压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我不去了,李娜,”林小满几乎是用了点力气,才将自己的胳膊从李娜的“热情”禁锢中轻轻挣脱出来。她的语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闷得发慌,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边——周默依旧像一尊冰冷的石雕,纹丝不动地伫立在那里,仿佛刚才那番与他休戚相关、甚至带着点羞辱意味的对话,只是吹过他耳畔的、微不足道的一缕微风。他只是专注地、近乎出神地看着楼下空旷的操场上,几个不知愁滋味的低年级学生还在追逐打闹,他们小小的身影被路灯拉得老长,扭曲变形。夕阳早已彻底沉没,最后一点天光也无法触及他低垂的眼睫和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仿佛隔绝了所有光热的寒潭。
“有什么事啊?这么重要?”李娜的热情丝毫未减,反而凑得更近了些,漂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真诚(或者说,表演得极其真诚)的期待和不解,“周末作业吗?明天再做也不迟呀!我妈妈家离这里可近了,拐个弯就到!十分钟都用不了!糖醋排骨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哦!”她的话语像裹着蜜糖的炮弹,试图轰开林小满的防线。
林小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混杂着粉笔灰、旧书本尘埃、远处小吃摊油腻烟火气以及初秋夜晚特有草木清冽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却丝毫没能平息胸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她看着周默那个模糊、孤绝、仿佛自带一层无形隔离屏障、拒绝与整个世界产生任何温情感应的背影,心里那股渴望“确认厌恶”的情绪,如同被彻底点燃引信的炸药,开始“噼里啪啦”地剧烈燃烧、膨胀,瞬间烧光了所有残存的犹豫和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源于人性本能的愧疚。
是啊!他就是这样!永远都这样!
一副生人勿近、孤僻冷漠、油盐不进、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八百吊钱的死样子!还带着点莫名其妙的、仿佛看透了一切红尘俗世、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令人作呕的“优越感”!李娜说的难道不对吗?他妈妈经常加班到深夜,他经常一个人回家,一个人面对冷锅冷灶,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这难道不是他性格如此怪异、如此不合群、如此不懂人情世故、如此缺乏基本教养的根源吗?他那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对规则对善意都嗤之以鼻的无所谓态度,不就是因为他从小缺乏关爱、缺乏引导,内心荒芜贫瘠,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用冷漠和混乱来武装自己、掩饰内心的空洞和自卑吗?
这种可怜虫!这种因为自身不幸就迁怒于整个世界、拒绝融入任何温暖的、可悲又可恨的家伙!她林小满凭什么要去同情他?凭什么要忍受他那些莫名其妙的靠近和令人烦躁的行为?凭什么要因为他这个“异类”的存在,而拒绝好朋友如此真诚、如此温暖的邀请?拒绝那香气四溢的糖醋排骨和软糯香甜的桂花糕?
想到这里,林小满心里的那股厌恶感仿佛终于找到了最肥沃、最坚实的土壤,迅速而疯狂地生根发芽,枝繁叶茂,浓密的枝叶几乎遮蔽了她内心所有其他的角落。她甚至开始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正是自己这种敏锐的观察力,这种源于父母和睦、家境优渥、从小被精心呵护教养、一路成绩优异名列前茅所带来的、无形的、却又无比真实的“优越感”所赋予她的高视角,才让她能够穿透周默那层故作深沉的冷漠伪装和混乱无章的行为表象,精准地、“一针见血”地“看清”他骨子里那种因为长期缺乏关爱和正确引导而必然产生的、扭曲的、阴暗的、甚至带着潜在破坏性的“本质”——一种对规则、对秩序、对善意、对一切美好温暖事物的根深蒂固的漠然、抗拒和潜在的毁灭倾向!
这种“看透”,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近乎眩晕的满足感!
仿佛自己终于挣脱了迷雾,站在了道德和认知的绝对高地上,手持真理的标尺,找到了一个可以心安理得、甚至理直气壮、引以为傲地讨厌他的、坚不可摧的理由!她不再觉得烦躁,一种冰冷的、带着掌控感的笃定感油然而生,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牵起一个极其短暂、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是“洞悉真相”后的、胜利者的微笑。
“真不行,李娜,”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有力了许多,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决断,仿佛在宣读一项早已深思熟虑的判决,“我晚上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就去处理。下次吧,一定去!替我谢谢阿姨的好意,桂花糕……帮我留两块,我明天去拿。”她的语速很快,甚至没有给李娜再次挽留的机会。说完,她不再看李娜脸上瞬间凝固的错愕表情,更不再看窗边那个仿佛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凝固背影,利落地、近乎决绝地转过身,书包带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她朝着与周默位置完全相反的方向,迈开大步,坚定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门,迅速汇入了走廊上尚未散尽的人流。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次走得异常坚定,鞋跟敲击在水磨石地面的声音清脆、有力、节奏分明,每一步都像踏在坚实无比的地基上,掷地有声。心里那块因为“优越感”定义模糊而产生的、沉甸甸的、让她不安的石头,终于被这清晰无比的“确认”稳稳地、牢牢地压在了地面之下,成为了她认知大厦的基石。
林小满漫无目的地走在放学后渐渐冷清下来的街道上。书包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肩头,带来清晰的酸痛感,但她仿佛感觉不到。路灯早已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渐浓的夜色中,将她的影子时而拉得细长扭曲,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像一个孤独的巨人;时而又缩得很短很矮,匍匐在脚下,像一个畏缩的孩子。光影在她脚下不断变幻、交替,如同她此刻尚未完全平复的心绪。
街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相连,在晚风中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像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掌在黑暗中窃窃私语,交换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更多的枯叶被风裹挟着,打着旋儿,无声地飘落,最终静静地躺倒在人行道冰冷的地砖上,像一封封被揉皱丢弃、永远无法送达的信件,写满了无人倾听的心事和终结的叹息。她低着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自己脚下那不断伸缩变幻的影子上,仿佛那影子才是她思绪的载体。心里反复地、如同咀嚼一枚苦涩橄榄般,反复咀嚼着那个词——“优越感”。
这个词,此刻在她心里,像一枚小小的、棱角分明、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硬币。她将它高高抛起,它在意识的虚空中翻转、坠落。每一次落下,那冰冷坚硬的“厌恶周默”的一面都毫无意外地、稳稳地朝上。每一次“朝上”,都像是在她心头重重地敲下一个确认的印章,发出“笃”的一声回响,反复印证着她刚刚构建完成的“理论”的绝对正确性。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上周那堂令人窒息的数学课。严厉的吴老师正在黑板上推导一个复杂的公式,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周默呢?他又在下面开小差!课本下压着的,还是他那张鬼画符般的草稿纸!吴老师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他,一个粉笔头如同精确制导的导弹,“啪”地一声,不偏不倚砸在他摊开的草稿纸上,白色的粉笔灰在黑色的线条上炸开一小片白雾。
“周默!站起来!”吴老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割裂了课堂的沉闷,“你又在画些什么鬼东西?课堂是让你搞这些乌七八糟的地方吗?拿上来!”
全班几十道目光,“唰”地一下,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周默身上。空气凝固了。林小满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不是担心,而是一种混合着厌恶和……期待的紧绷?她等着看他出丑,等着看他那副冷漠面具被撕破。
只见周默慢腾腾地、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拖沓感站起来。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被当众抓包的惊慌或羞愧,反而……又挂上了那副她深恶痛绝的、懒洋洋的、仿佛置身事外的、对一切都无所谓的神情!他甚至用指尖,极其随意地、带着点轻佻地,弹了弹落在草稿纸上那点粉笔灰!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然后,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用一种平淡到近乎麻木的语调应了一声:
“哦。”
就一个字!没有解释,没有道歉,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当时,林小满就觉得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她脸颊发烫,手指冰凉。她不是担心他成绩差拖累班级平均分(虽然这也是事实),也不是单纯觉得他扰乱了课堂秩序(这当然也是)。她更在意的是——是他那种对规则、对师长权威、对课堂神圣性赤裸裸的、彻底的漠视! 那种仿佛超然物外、冷眼旁观、将一切秩序和约束都视为无物的姿态!而这种姿态,在她从小到大被精心构建的认知体系里,在她整洁有序的书桌、被父母反复耳提面命的“尊师重道”、“克己复礼”的教诲里,在她凭借自律和优秀赢得的赞誉中,恰恰是缺乏基本教养、内心空虚荒芜、甚至潜藏着危险因子的标志!是“劣等”的证明!
“教养”。
这个词再次在她脑海中盘旋,带着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份量。它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化作了无数具体的生活细节,像一面面光洁的镜子,映照着她与周默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想起自己每次在图书馆,都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翻书时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羽毛,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生怕惊扰了那份神圣的宁静;她想起在家吃饭时,妈妈总会温柔地提醒她:“小满,喝汤不要出声哦,筷子不要插在饭上”;她想起即使是和同学讨论问题,意见相左时,她也总是习惯性地先弯起嘴角,用“我觉得这样是不是更好一点?”、“可能我的理解有偏差……”这样委婉含蓄的措辞来表达,将棱角包裹在礼貌的糖衣之下。这些习惯,早已如同呼吸般自然,融入了她的骨血,成为了她“优秀”、“得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她“优越感”最坚实的基石。
而周默呢?
他身上那件永远也穿不周正、领子总是歪斜着、带着不明污渍的旧校服;他说话时偶尔会脱口而出的、未经大脑过滤的、甚至带着点市井粗鲁气息的语气词(“靠”、“特么的”);他看人时,那种穿透性的、仿佛能剥开你所有伪装、带着审视、厌倦、又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根根细小的、淬了毒的冰针,持续不断地、精准地扎在林小满精心维护的、由“教养”构筑的精致外壳上,留下细微却累积的刺痛。这种刺痛,在她“确认”了自身“优越感”的合理性后,不再仅仅是难受,而是彻底转化为了强烈的厌恶和彻底的、不容置疑的排斥!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能够如此“敏锐”地、几乎是本能地捕捉到周默身上这些与“教养”格格不入的“缺陷”,并且如此坚定地厌恶它们、拒绝与之产生任何形式的沾染,这本身就是一种非凡能力的体现,一种“优秀者”才具备的敏锐嗅觉和道德高度!这种能力,来源于她从小在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家里,在父母温和理性、充满书卷气的交谈中,在重点小学和初中一路被“优秀学生”、“学习标兵”光环加持的顺遂环境里,所建立起来的近乎完美的认知体系和价值判断标准。这份由优渥环境滋养、由优异成绩背书、由“教养”具体呈现的“优越感”,让她拥有了一个天然的、居高临下的视角,让她能够轻易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不容置疑的笃定,俯瞰着周默,精准地“诊断”出他的“不堪”,并为此感到一种隐秘的、巨大的、甚至带着点自豪的满足感——
看,我果然是对的。
我果然和他不一样。
我是“好”的,他是“坏”的。
我是“优”的,他是“劣”的。
这界限,清晰如刀刻!
“对,就是这样。”这无声的宣告在她心底轰鸣,嘴角再次不自觉地向上牵起,形成一个更加持久、也更加冰冷的弧度。一种奇异的、“悲悯”的情绪甚至开始滋生——居高临下地“怜悯”周默。怜悯他生在一个那样“不好”的环境里,长成了这样一个“糟糕”的人。这种带着施舍意味的“怜悯”,像一层冰冷坚硬、光滑无比的铠甲,将她内心那点因为拒绝李娜而残存的、微小的不安彻底包裹、冻结、隔绝在外。在她用“优越感”和“教养”筑起的认知堡垒面前,周默所有可能的苦衷、他沉默背后或许深藏的痛楚、他那些混乱涂鸦可能蕴含的无人理解的表达、他或许只是用一种极端笨拙的方式在保护自己那颗脆弱易碎的心……所有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不值一提,甚至像是为他开脱的、软弱可笑的借口!是“劣等者”试图博取同情的拙劣表演!
风,更凉了。带着深秋的萧瑟和湿意,猛地灌进她的衣领,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额前的碎发被吹乱,拂过眼帘。林小满停下了近乎自我催眠般的脚步,抬起头。
天边,最后一抹如同淤血般的暗紫色晚霞,也终于被无边无际的、沉甸甸的靛青色夜幕彻底吞噬、抹平。世界彻底沉入了黑暗。路灯的光晕在浓重的夜色中奋力挣扎着,散发出昏黄的光圈,努力照亮一小方冰冷的地面,却显得格外孤独,格外疏离,彼此隔绝,无法相连。
她站在一盏孤独的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将她笼罩。她长长地、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白色的雾气在微凉的空气中迅速升腾、扭曲、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如同她心中最后一丝关于周默的、模糊不清的杂念。
心里那块因为“确认”而产生的、曾让她感到无比沉重的石头,此刻仿佛彻底落了地,稳稳地、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她为自己精心构筑的、由“优越感”和“教养”浇筑而成的、坚不可摧的认知地基之中。它不再沉重,反而成为了堡垒最核心的基石。
她讨厌周默。
这种感觉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坚定!如此“正确”!如同被冰冷的、永不锈蚀的合金刻刀,深深刻进了她的骨髓,融入了她的血液!清晰坚定到不容置疑,不容反驳!而这份清晰坚定的厌恶,又反过来如同最高标号的、迅速凝固的混凝土,源源不断地注入、加固着她内心那座巍峨的、名为“优越感”的认知堡垒。这堡垒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强大,让她无比笃信:她林小满与周默之间,隔着的,绝不仅仅是一条教室走廊的物理距离,更是两个截然不同、壁垒森严、价值观念水火不容、永远永远无法产生交集、更无法逾越的世界之间的、无底深渊!
她不再犹豫,不再回头。猛地挺直了脊背,像是卸下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枷锁,又像是终于校准了人生的航向。她加快了脚步,朝着家的方向——那个象征着秩序、温暖、和她所认同的一切“好”的归宿——坚定地走去。步伐变得轻快而有力,带着一种卸下重负的释然和一种“拨云见日”后的昂扬。她要大步向前,将身后那个模糊的、象征着混乱、无序、“不堪”和“劣等”的、名叫周默的影子,彻底地、永远地、毫不留情地甩在身后,抛进那无边无际、冰冷绝望的、只属
小说《拜托,我怎么会喜欢我讨厌的人呢》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