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最近非常热门的一本青春甜宠小说,404小队:沸腾吧!梅园3号,已经吸引了大量书迷的关注。小说的主角俞小舟•\t程晓菲以其独特的个性和魅力,让读者们深深着迷。作者一秀写作以其细腻的笔触,将故事描绘得生动有趣,让人欲罢不能。
404小队:沸腾吧!梅园3号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九月的日头依旧毒辣,像是把盛夏最后的余威狠狠泼洒下来,滚烫地亲吻着明德大学校园里每一寸喧嚣的土地。
正午,空气凝滞,裹着草木蒸腾的热浪和远处建筑工地的灰尘,沉甸甸地压在人身上。
俞小舟在正门那巍峨耸立的巨大石质拱门下站定,额头的汗珠汇成细流,顺着涨得通红的脸颊和颈侧蜿蜒滚下,留下黏腻的轨迹。
身上那件洗得褪了色的棉质T恤,前胸后背早已晕开两片更深的湿痕,紧紧贴在皮肤上,闷热难当。
她松开一只攥得发白的手,行李箱的金属拉杆沾满了汗湿,在光线下微微泛着刺目的光。
空出来的手,无措地在同样黏腻的裤缝上蹭了又蹭,却怎么也擦不去掌心的汗水和微微的颤抖。
每一次呼吸都吸满了灼人的热度,喉咙里干涩得发紧。
抬起头,目光越过喧嚣嘈杂、扛着大包小裹的人群,仰视着正门上方横亘的、巨大而厚重的金属校名牌匾。
“明德大学”——四个遒劲有力、光芒流转的烫金大字,在灼目的阳光下折射出逼人的光华。
那光晕模糊了边缘,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可每个笔画都像刻刀划过的痕迹,带着沉甸甸的实质感,深深撞进她的心底。
小城旧车站灰扑扑的牌子,高中教室墙上褪色的励志标语……那些记忆中的标识,瞬间被这耀眼的辉煌撞得支离破碎。
心里那点小兔子乱撞的悸动混杂着面对庞然巨物般的不安和渺小感,骤然被放大了数倍。酸涩混杂着一点眩晕,悄悄爬上眼眶。这里不再是她熟悉的那方小小天地,这里是明德,她无数个日夜憧憬的未来。
就在她感到胸腔里那颗心脏快要承受不住这双重压力,几乎被无措和孤立感彻底攫住的瞬间——
“嘿!愣在这儿给校牌子当人肉模特呢?晒鱼干也没你这么敬业吧?”
一个清脆响亮、带着点微微沙哑的嗓音,带着扑面而来的灼灼热气和无法忽视的勃勃生机,破开层层叠叠令人窒息的空气,蛮不讲理地撞了进来。
俞小舟下意识地,带着几分受惊小兽般的慌乱,猛地回头。
撞进眼帘的,是一双笑得弯成新月般的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扎着高得几乎要蹿到太阳穴去的利落马尾,被汗水浸透的深栗色发丝有几缕不服帖地黏在光洁饱满的额角和麦色的颈侧。
阳光在她脸上跳跃,清晰地映着鼻梁上一颗极小的、俏皮的褐色小痣。
宽大的白色纯棉T恤,领口已被汗水洇湿出一圈深色。
同色的运动短裤下,一双被正午的太阳精心烘焙过的小麦色长腿笔直地戳在地上,小腿肌肉线条流畅有力,沾满了灰黄的尘土和草屑,脚下一双旧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帆布鞋,仿佛刚刚跋涉过千山万水。
这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是泼辣辣、坦荡荡生长在阳光下的野草。
俞小舟脑海里瞬间闪过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比喻。
女孩没有半点初次见面的生疏和试探,那双明亮含笑的眼睛大大方方地在俞小舟身上溜了一圈,目光最后精确地落在俞小舟因为过分用力握着行李箱拉杆而微微发红、甚至有些破皮的右手虎口上——刚才拥挤时被旁边一个男孩巨大的登山包侧袋粗糙的扣环狠狠刮了一下,留下一道红肿微凹的印子,此刻正火辣辣地痛着。
“啧,”女孩眉头短促地蹙了一下,不是嫌恶,而是一种“怎么搞成这样”的痛惜,“你这两只手,演苦情戏呢?”她说着,动作快得让俞小舟完全来不及反应。
只见她麻利地弯腰,左手猛地按住自己右边手肘关节下方靠外侧的地方——那里赫然也贴着一块边缘已经翻卷、颜色变深、几乎要和皮肤融为一体、显然已经用了不止一天的旧创可贴。
她两根手指捏紧边缘,毫不留情地“刺啦”一声,利落地把那块旧创可贴撕了下来。
动作太大,扯得她自己微不可察地皱了下鼻子。
俞小舟的“不……”字刚在舌尖滚了半圈,那女孩已经两步跨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汗水和阳光混合的气息,不容抗拒。
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女孩只是不容置疑地轻轻抓住俞小舟发红的手腕,她指尖的热度几乎有些烫人。
“老实点!新生的手,开局就负伤,多晦气!”女孩语气里带着点玩笑的霸道。
那刚从她自己手肘上撕下来的旧创可贴,带着温热的、微微黏腻的汗渍,甚至边缘还沾着一点点暗红色的血迹凝固的小点子,就这样,被精准地按在了俞小舟虎口那片刺目的红肿上。
女孩下手很稳,指腹温热而有力,把那块形状已经不太规则的粘性胶布按得妥妥帖帖。
布质的胶面紧贴着火辣辣的伤口,带来一种粗粝又奇异的贴合感,一丝凉意和陌生的保护瞬间覆盖了之前的灼痛。俞小舟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对方牢牢地握住。
“别动,”女孩低头,专注地抚平创可贴边缘的褶皱,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她眼前扑闪了一下,语调却依旧轻松,“这东西在我胳膊上赖两天了,挺皮实,现在归你。”
贴好后,她才松开俞小舟的手腕,抬头咧开嘴笑了。
那是一口整齐得晃眼的白牙,笑容极其富有感染力,像正午的阳光般晃人眼,带着山呼海啸席卷一切阴霾的力量。
“行了!封印完成!这玩意儿自带我的好运buff加成,保管你在明德横着走三天不受伤!”
俞小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块带着别人体温和战损痕迹的创可贴,牢牢地盖住了伤口,也奇异地盖住了方才所有的不安和无措。
掌心渗出的汗又让它多添了几分实在的黏腻感。
一种奇异的暖流,沿着手臂悄悄地向上蔓延,冲淡了最初的尴尬和无措,喉咙仿佛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堵着。
“谢…谢谢你。”声音有些发干,带着初离故土的怯懦口音。
“谢个啥!”女孩豪气地一挥手,指尖差点扫到旁边经过的行人,引得那人侧目,她却浑不在意,“你这大包小裹的,一看就是新鲜出炉的小学妹,对吧?哪个系的?”她说着,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俞小舟另一只手里捏着的、已经被汗浸得有些发皱的录取通知书袋子上。
俞小舟慌忙将袋子摊平了些,小声回答:“计、计算机系。”
“哈!”女孩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声音又拔高了几度,引得周围几个扛行李的男生频频回头,“这叫什么?这叫天选室友啊!缘分挡都挡不住!”她兴奋地原地跳了一下,那把利落的高马尾也跟着活泼地甩动。
“快!宿舍楼单子掏出来瞅瞅!”
俞小舟被她这份过于直接和澎湃的热情弄得有些发懵,下意识顺从地在随身背包里摸索。
印着红章的宿舍分配单,在颠簸的旅途中更是被揉成了可怜巴巴的一小团,带着她手心的汗湿。
“啧,梅园三号!”女孩一把将那团纸拿过去,手指利索地捻开褶皱,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关键信息,眉头先是一扬,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混合了夸张的惊讶和十足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抬起头,冲着还有些懵的俞小舟眨了眨眼,像要宣布什么重大秘密般压低了一点点声音,但那清脆爽利的特质丝毫未减:“同学!正式欢迎你加入‘鬼屋’404!这地方,那可真是……大大大大大名鼎鼎!”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睛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光芒,“嘿嘿,去年这个时候,全楼都能听见她们惨叫——那场面,一窝老鼠精演《生化危机》呢!啧啧啧,三个学姐抱头鼠窜哭爹喊娘逃命的英姿,至今还在梅园广为传颂!据说当晚她们的行李箱都是直接扔出窗外的!”她边说边做了个夸张的飞抛动作,“行李落地‘咣当’一声!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有老鼠啊——’!那音浪,差点没把隔壁二食堂的玻璃窗集体送走!”
女孩绘声绘色的描述,配以眉飞色舞的表情,让俞小舟脑海里瞬间炸开一个鸡飞狗跳、尖叫声划破夜空的混乱画面。
方才那点因对方热情而产生的暖意骤然被一股寒气取代。
她本能地后退半步,咽了口口水,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背包带子,指节泛白。
“老…老鼠?”
“怕什么!”女孩看着她瞬间煞白的小脸,大笑起来,笑声清亮得几乎要穿透闷热的空气,“都一年多前的老黄历啦!吓唬新同学的传统保留节目罢了!”
看到俞小舟那副心有余悸、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模样,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促狭的笑容,带着点安抚地拍了拍俞小舟单薄的肩膀。
接触的瞬间,俞小舟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手臂传来的微热与饱含生命力的结实触感。
女孩很自然地一把抓过了俞小舟手中那个沾满了污渍的黑色帆布行李箱拉杆。
“走!学姐带你开荒副本去!见识见识咱们未来的革命根据地!”她大手一挥,拖着箱子就迈开长腿,动作干脆利落得如同卷起了一阵风。
“对了,差点忘了!”女孩忽然顿住脚步,回头,那张充满生机的、带着汗渍的脸在阳光下灿烂得像一颗饱满多汁的果实。
“我叫程晓菲,比你早来这地方一年,计算机系老油条一根!”
她的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灼人的热度,直直望进俞小舟怯生生的眼底。
“从今天起,咱俩就是一个‘窝’里的战友了!”
“鬼屋……404?”
“对!”程晓菲大笑着,拖长了语调,尾音在热风中肆意跳跃。
程晓菲大步流星地在前方开路。
她步履轻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开辟力,在人流和行李的缝隙间穿梭自如,宛如一尾灵活的红鲤。
她时而敏捷地侧身避开匆匆的行人,时而在狭窄处单手提箱跃过地上的水洼,动作干净利落,连呼吸都不带明显起伏。
那把高马尾在她脑后跳跃,与周围略显倦怠沉闷的空气格格不入,活脱脱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俞小舟紧紧跟随着这团火焰,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后面小跑。
程晓菲的步伐太快,太坚定,让她原本虚浮的脚步也跟着莫名踏实起来。偶尔踩到湿滑的青苔,踉跄一下,目光落在前面那道永远精神抖擞的背影上,仿佛又汲取了一点站稳的力量。
程晓菲似乎对校园里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她像个最优秀的导游,声音穿透午后黏稠的空气,清晰地落到俞小舟耳中。
“……喏!瞧那边!那栋顶上带着绿色玻璃幕墙怪兽的,就咱图书馆!”
程晓菲抬起手臂,指尖遥遥指向远处一座颇为气派的现代建筑,侧脸线条因为激动而绷紧,“别被它外面那堆玻璃唬住,里面才叫刺激!尤其期末复习月,抢座,嘿!那可是明德特色保留项目,绝对能入选‘当代大学生行为艺术大赏’!见过早上五点半图书馆门口排的长队没?蜿蜒曲折,人头攒动,跟春运抢火车票似的!关键还有人自带行军床来占位,夸张吧?更有意思的,有人专门靠半夜替人排队‘代抢座’发家致富了!去年就抓了一个‘座霸’,名下居然有十七个VIP常座!他拿个平板,屏幕上是实时更新的座位地图和预订系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指挥前线作战呢!”
俞小舟顺着她的指向望去,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刺目的阳光,像一块烧灼的烙铁烫在眼底。
她想象着深夜排队的场景,紧张地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
那画面离她熟悉的高中生活太远,带着一种充满压力感的真实。
镜片上沾染的汗水模糊了视线里的图书馆,却模糊不了程晓菲口中那个充满硝烟的世界。
经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桂树林,馥郁甜腻的花香被蒸腾的地气和人群汗味裹挟着扑面而来。
“憋着点气儿!过了这片‘甜蜜陷阱’就好!食堂快到了!”
程晓菲夸张地扇了扇鼻子前面的空气。
很快,三栋看起来年龄和风格都迥异的建筑出现在视野里。
“一食堂!”程晓菲指着最左边一栋白色整洁的新楼,“白米饭,管饱,味道…嗯,也管饱!”她耸耸肩,语气微妙。
中间一栋外墙贴着陈旧暗红色瓷砖的老楼。
“二食堂!”这回她的语气明显明朗上扬,甚至带着点炫耀,“你学姐我这一年没饿死,全靠它续命!尤其是二楼靠西窗口那个瘦高师傅,刀工绝了!鱼片切得溜薄,麻辣香锅的配菜给得贼实在!别去错了,就找他!跟他混熟了,打饭勺都不带抖的!秘诀?”
她得意地回头对俞小舟眨眨眼,“每次去都夸他几句手艺好,夸得他不好意思抖勺!”
她的目光移向最右边那栋灰扑扑的、采光似乎也不太好的平房式建筑,表情瞬间变得凝重嫌弃,像是在看什么垃圾回收站。
“至于这尊‘大神’——”她撇着嘴,拖长了音调,“三!食!堂!敬!而!远!之!”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听好了,是‘远之’!离它越远越好!传说里面有道镇堂名菜:‘仰望星空’!哈!名字够玄乎吧?实质就是硬邦邦、死咸死咸的炸鱼干,死不瞑目地戳在泥糊糊状的烂土豆泥里!每一块鱼干都坚定地朝着天花板,仿佛在无声控诉自己悲惨的命运!这还不是最惨的,还有同学在那吃到过螺丝钉!螺丝钉啊!差点表演个当场‘钉’穿喉咙的绝活!”
俞小舟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移动到三食堂那简陋甚至有些破败的门脸上时,胃里都跟着抽搐了一下。
脑海里自动补充出程晓菲描述的画面:干瘪的炸鱼死不瞑目的眼神,土豆泥的恶心质地,还有那狰狞的螺丝钉……她下意识地捏紧了程晓菲行李箱的拖杆。
程晓菲又一路向前,走过绿茵球场边汗水蒸腾的喧闹,绕过人工湖边垂柳下捧着书的身影。
“社团招新就这几天,”程晓菲的声调里忽然注入了一种新的能量,像被点燃的小火苗,“明天开学典礼散了就是!到时候学姐带你去开开眼!重点!”
她猛地回过头,灿烂的笑容几乎晃花俞小舟的眼,“来我们街舞社!绝对不亏!”
“街舞社?”俞小舟猝不及防,脚步微微顿住,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以置信的慌乱,“我……我不会跳舞……真的。”她脑海中浮现自己初中时体育课上连广播体操都跟不上节奏的笨拙样子,脸颊发烫。
“噗!”程晓菲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转过身,一边倒着走,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在俞小舟面前晃了晃,眼神里的戏谑和鼓励交织在一起,“知道我刚来那会儿啥样吗?
四肢像是刚装上的木头桩子!
僵硬得能把空气磕个包!
我们高中体育老师,经典名言就是:‘程晓菲,广播体操做到你这水平,也算抽象行为艺术了!’”她模仿着体育老师故作严肃的腔调,引得路过的两个女生侧目捂嘴偷笑。
俞小舟没忍住,嘴角也偷偷往上弯了一下。
“可现在呢?”程晓菲猛地停下倒走的脚步,双手叉腰,下巴微扬,马尾在空中划出骄傲的弧度,小麦色的脸庞在汗水的浸润下闪闪发光,“还不是照样敢上场跟着音乐乱蹦跶?关键在于敢不敢豁出去,懂吗?怕什么!社里多得是走路都能顺拐的同道中人!大家一起蹦,能凑合出节奏就算赢!”
她的声音明亮而富有穿透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俞小舟看着她阳光下自信飞扬的样子,那份强烈的不安,竟真的在程晓菲爽朗的笑声和眉飞色舞的夸张形容里,悄悄褪色了一丝。
仿佛那个聚光灯下的未来,不再遥远得只剩下手足无措的黑影。
她们最终停在了一片清幽的区域。高大的梧桐树冠如巨伞般连接成蔽日的绿廊,阳光被切割得细碎,斑驳地洒在落满树叶的方砖地上。
几栋墙皮呈现出古旧砖红色的老旧宿舍楼掩映其中。
不同于刚进校门时新区的现代开阔,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沉淀着另一种节奏。
“喏,梅园!”程晓菲扬了扬下巴,顺手把俞小舟那个沉重的行李箱往旁边一个半塌的小石凳上一撂,“这季节就这点好,安静得能听见树叶子掉地上的声儿!”
一阵微风过,几片半黄半绿的梧桐叶飘飘悠悠落下,轻轻砸在地上。
蝉鸣在这里也变得稀疏、迟缓。
四周确实很静,甚至静得有点过分,刚才走过篮球场的喧哗、食堂方向的嘈杂似乎都被这片静谧的林荫过滤掉了。
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湿润的青苔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很安静很深沉地发酵着岁月的痕迹。
梅园3号楼是这几栋楼里位置最僻静的一栋,楼体侧面甚至攀爬着大片已经干枯的老藤蔓,深褐色的枯枝倔强地附着在斑驳的红砖墙上,像一张张巨大的网。
楼门半开着,一块“梅园三舍”的木质门牌已经褪色开裂,勉强用钉子歪歪斜斜地钉在旁边的墙上。
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混杂着时光的陈旧气息,在老旧的楼道里瞬间包裹了她们。
空气浑浊、沉滞,混合着旧木头、灰尘、潮湿墙皮以及某种廉价消毒水的复杂气味,浓烈得几乎能用舌尖尝到那股湿黏咸涩的怪味。
光线异常昏暗,狭长的走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幽暗隧道,只有远处尽头一扇装着毛玻璃的小窗户透进一点模糊的天光,还不足以照亮两侧排列如蜂巢般密集的宿舍门。
许多门板上漆面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木质纹理,门号数字模糊不清,甚至有的地方数字牌都已经完全脱落,只留下光秃秃的门板。
越往里走,光线的衰竭感越强烈。两侧老旧的木门紧闭着,如同沉默的守卫。
只有她们两人的脚步声在这近乎凝滞的空间里响起,空洞地回响,又迅速被浓厚的沉寂吞噬。
每一扇门似乎都在无言地诉说时间的久远与秘密的堆积。
莫名的压迫感像冰冷的藤蔓从角落攀附上来,俞小舟不由自主地再次屏住了呼吸,攥着背包带的手指收紧。
后背悄然爬上一种被无形视线扫过的刺麻感,让她猛地回头,却只看见身后那片更加浓稠的昏暗。
心跳声在这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程晓菲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拖拽着行李箱大步向前,轮子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面上不断制造着令人牙酸的噪音,噼里啪啦在空旷走廊里来回冲撞。
终于,她们站在了这条“幽暗隧道”的尽头。两扇比其他门更破败、颜色也更暗沉的木门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一扇紧闭,另一扇正是404。
404的门板果然不负“鬼屋”盛名。
深褐色的油漆早已风化龟裂,卷曲、翘起,如同干涸河床上纵横的皲裂。
大片大片剥落的漆皮下,露出颜色更加晦暗的木材本质,像一道道陈旧的伤痕。
门牌上的金属数字“404”,也早已氧化得模糊不清,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垢。
最引人注目的是门板右下角靠近地面处,赫然分布着好几个深浅不一的凹陷和刮痕,像是曾被某种重物反复撞击过。
程晓菲没给俞小舟太多静惶观察的时间。她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狡黠笑意,后退半步,右脚闪电般抬起——没有半点犹豫——
“嘭!”
一声巨响伴随着老旧木材破裂发出的“咔嚓”呻吟,在狭窄走廊尽头炸开,像一块巨石狠狠投入死寂的深潭!
那扇本就垂垂老矣的木门瞬间向内弹开,门板边缘的几片朽坏的碎木渣如同暗器般飞溅出来!
“隆重欢迎来到——”程晓菲夸张地深吸一口气,随即猛地弯腰,如同舞台剧演员般做了一个华丽无比、幅度极大的“请进”手势,语调昂扬顿挫,“传奇据点!幽灵巢穴!404小队大本营——鬼屋404!当当当当!”
惯性敞开的门内世界,出乎意料地呈现在俞小舟眼前。
预想中的灰尘扑鼻、杂物堆积、蛛网丛生的恐怖景象并未出现。
宿舍大约二十平米的样子,结构是最常见的大学宿舍格局:四张上床下桌的标准配置,占据着房间的四角。
门口正对的是一扇大窗户,此刻窗帘被拉到一边,午后的阳光带着金色慷慨地铺满了靠窗的半边地砖。
光线充足得有些晃眼,与门外走廊的昏暗形成剧烈反差,让俞小舟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程晓菲已经大咧咧地拎着俞小舟的行李箱进了门,随便往地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右边靠窗那个,喏,”程晓菲朝着房间右上角的床位一努嘴,“看见没?一堆冷冰冰的书和那几个机器小怪物,摆着张‘生人勿近’臭脸的林修的窝,就那个闷葫芦!我们系的技术大牛,走路鼻孔朝天那种。我敢打赌,他现在肯定窝在机房,不到熄灯绝不挪窝。”
俞小舟的目光顺着她的指点望去。靠窗右侧的下铺床边,一张整洁得近乎不近人情的书桌映入眼帘。
桌面几乎没有多余的物品,像被精心规划过的军事阵地。
几本厚度惊人的精装硬壳书籍整齐地竖立排列在一角,《算法导论》、《计算机系统结构》、《深度神经网络》……烫金的书名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沉甸甸得仿佛压着无形的重量。
书脊边缘都一丝不苟地对齐,没有丝毫错位。
几台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机器人模型矗立在桌角,像是被主人检阅的微型军队。
其中一个银灰色人形机甲手持类似焊枪的物件,关节细节冰冷锐利,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桌面上沿墙固定着一整排金属置物架,摆满了密密麻麻、分门别类、颜色各异的元件盒。
唯一占据一些生活气息的,是一个简约的黑色保温杯和一个小型机械键盘——一个被擦得锃亮的标准美式104键机械键盘,此时键盘左上角一个指示灯亮着幽幽的绿光。
靠窗左侧床位的氛围则与这严谨冷淡的科技感形成天壤之别。
墙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篮球明星海报——有些是经典的后仰跳投凝固瞬间,有些是灌篮时力量爆发的抓拍特写。
海报一角,赫然还贴着一张穿着某校篮球队服、笑容青涩的少年大头贴(仔细看正是赵明阳自己)。
床头挂着一个皱巴巴、沾满汗渍的深蓝色运动护腕。
桌面上散乱地堆着几个篮球、几本翻卷了角的体育杂志、水杯、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能量棒包装纸。
“左边靠窗那位,”程晓菲指着这“热闹”的一角,“就是咱们队的‘物理输出担当’赵明阳。
篮球队扛把子,脑子……”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促狭地眨眨眼,“……是体育系发的!只负责管四肢发达就行!”
俞小舟的目光在两张截然不同的书桌上流连。
一个是精密的电路板和冰冷的算法构建的堡垒,一个则完全被汗水、荷尔蒙和篮球的弧线所统治。
林修的书是沉默无声的挑战,赵明阳的杂务像是随时会爆发出声浪的热闹。
两种格格不入的气息在这间小小的宿舍里泾渭分明地存在着,彼此挑衅又奇妙地共存。
“现在,”程晓菲的声音带着点宣告任务完成的轻松,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走向堆在宿舍角落的两箱矿泉水,弯腰抱出一瓶,“该轮到你选个坑位啦!未来的室友!”
俞小舟的目光缓缓扫过剩余的两张空置床位。
靠门的那个位置,门框投下的阴影刚好落在桌面上方一点点的地方,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感,而离窗户最远。靠墙内侧的那个则采光略好,桌面在光影中更显亮堂。
指尖在手心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她犹疑不定时,程晓菲已经仰头灌下几口水,喉结滚动。
喝完,她随意用手背抹了下唇边的水渍,把剩下的半瓶水塞回到纸箱里,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不拘小节的豪爽。
“别纠结!”她看穿了俞小舟的犹豫,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赶紧挑一个!反正床板和桌子都长得一样!放心,这屋……呃,‘物种’结构虽然复杂了点,但都是纸老虎!”
程晓菲这轻松的语气仿佛给俞小舟注入了一点微弱的勇气。
她捏了捏拳头,像是在说服自己,最终向前迈了半步,指向了靠门的那张书桌。
“我……就这张吧。”
“得咧!开门大吉!”程晓菲打了个响指,脸上洋溢的笑容如同初秋的阳光般热烈,带着一股生猛的鲜活劲。“别干站着,动手!革命第一步:整理内务!”
俞小舟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张属于自己的床桌前。
木板有些冰冷,但粗糙的质感踏实地存在。
空气里,浮沉在光影中的灰尘微粒,仿佛都被程晓菲那股子野火燎原般的火力点燃了。
她拉开沉重的行李箱拉链,开始将里面的衣物一件件取出、叠放。
程晓菲坐在旁边那个林修的床位下铺,长腿随意地伸直搭在椅子上,拧开一瓶新的矿泉水瓶盖,开始兴致勃勃地给俞小舟介绍各种她所谓的“生存攻略”。
“记住了,第一教条:周二周四早上七点到九点,自来水公司的铁拳会光顾!那水压,能把你牙膏从洗脸盆直接发射到操场!”
她说着,比了个夸张的射击手势,“还有澡堂那个水龙头,尤其那台贴着哆啦A梦贴纸的,是个影帝级的选手!你开小火它装死,一滴水都不给;你开猛火直接炸裂!烫猪毛的热度就问你怕不怕……”
她的话语带着特有的跳跃和夸张,像一个个色彩斑斓的小气泡在房间里碰撞、炸开。
俞小舟安静地听着,把一件叠好的格子衬衫放进衣柜。
动作间,她目光无意掠过自己刚铺开的深蓝色床单,又忍不住瞥向旁边的墙壁。
她的位置靠近门框内侧的角落。红砖墙体在这个角落显得尤为陈旧斑驳,灰泥早已开裂剥落,像一幅抽象的地形图。
一块较大的墙皮翘起一角,在日光下显露出内侧更深一层的灰黄颜色。
在那斑驳的灰黄色水泥表面之下,似乎还覆盖着另一层东西。
她凑近了些,身体下意识前倾。那块剥落区域底下,隐约可见一条细细的、模糊的深蓝色线条痕迹,像是印刷上去的表格线?
心脏毫无预兆地重重一跳。
俞小舟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探了过去。指甲小心翼翼地刮掉附近几片松散的灰泥碎片,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指尖下的触感粗糙冰凉,带着岁月沉积的颗粒感。随着更多松动的墙粉簌簌落下,下方那张被深埋的东西终于露出了稍大一点的范围。
灰黄、脆弱、边缘已经染上深褐水渍的纸,像是被随手撕下的半页日历大小。
被岁月吞噬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仅剩一些顽固的笔画残留着暗褐色的痕迹,如同化石的印记。
然而在那残片纸张的顶部,一行稍大的字迹,居然意外地顽强地保留着相对清晰一点的可辨轮廓——
“……级 李…… ”
在第一个模糊字前面,一个更加清晰、带有浓厚时代特色的阿拉伯数字赫然在目:
“1997级”。
俞小舟的呼吸猛地一窒。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1997级?那是什么概念?这栋老楼……还有这张贴在墙里、不知尘封了多少个年头的纸……比自己的年龄还大……
“嘿!干嘛呢小呆瓜?”程晓菲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人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顺着俞小舟的目光看向墙壁。
她很快也看到了那块剥落处和底下显露出的一小角发黄的纸片轮廓,以及那个清晰的数字。
“咦?墙里居然还藏着东西?”程晓菲挑了挑眉,来了兴趣。
“这…这纸……”俞小舟的声音带着微颤,“上面好像有……1997级……”她艰难地吐出这个让她心头莫名发紧的数字。
“1997级?”程晓菲重复了一遍,眼睛倏地睁大了一瞬,脸上立刻浮现出她那标志性的、带着兴奋和搞事欲的夸张笑容,“我去!1997?!老古董啊!怪不得闹鬼!啧啧,那场传说中掀翻天际盖子的‘鼠王争霸’,搞不好是这玩意儿搞的鬼?某个老学长的幽怨魂灵在找老鼠做替身?”她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凑近观察那片墙皮,像侦探发现了重大线索。
“我就说么,哪有老鼠闹出那种动静的?搞不好真是某种神秘力量在作祟!诶,要不要咱们找个时间,像模像样挖开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诅咒之书,或者某任宿管大爷珍藏的恋爱日记!”
俞小舟看着程晓菲越说越离谱,眼睛里却闪动着恶作剧般兴奋的光芒,之前的些许毛骨悚然竟然奇迹般地被冲淡了不少。
1997级?
程晓菲口中那些神神叨叨的“鼠王争霸”、“诅咒之书”,将那份深埋于旧墙皮下的漫长时光所带来的沉重惊悸,无形中搅成了掺杂着荒诞趣味的悬疑拼图碎片。
程晓菲看着俞小舟那副欲言又止、眼神里残留着一点惊惶无措的模样,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她抬手,这次没用多大力气,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拍了拍俞小舟单薄的肩膀——那一下依然很有分量,拍得俞小舟身体都跟着晃了晃。
“行啦!小俞同志,革命的道路上要克服一点神神鬼鬼的旧势力嘛!有学姐罩着你,”程晓菲叉着腰,挺起并不算伟岸但气势十足的单薄胸脯,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无畏,像在向某个无形的对手宣战,“别说老鼠,就算是真‘鬼’,也得掂量掂量撞上我们404小队的后果!”
她的目光炯炯如炬,似乎穿透了这间老旧的宿舍墙壁,落在无限遥远的未来之上。她的誓言掷地有声:
“有我在,这屋闹什么都别怕!咱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午后的光穿过窗棂,在她飞扬的发梢上勾勒出温暖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