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六年五月廿七，子时
太极殿的地砖沁着血。
晨曦贴着阴冷的宫墙潜行，指尖划过砖缝时沾到黏腻的液体。三日前在玄武门看到的景象仍在脑海中灼烧——那条盘踞在殿顶的青铜巨蛇，每一片鳞甲都刻着高句丽的咒文。
“左转第三块砖。”
凌媚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穿着夜行衣，腰间别着西突厥的狼首匕首。当晨曦撬开地砖时，一股腐败的甜香扑面而来，阶梯下的黑暗里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
阶梯的宽度刚好容一人侧身而过。晨曦数着步数，在第三百步时触到一堵湿滑的墙——那不是石料，而是某种生物的蜕皮，半透明的薄膜下还能看见血管般的纹路。
“低头。”
凌媚儿突然按住他的后颈。一滴腥臭的黏液从头顶坠落，在青砖上腐蚀出呲呲作响的泡沫。抬头望去，穹顶上倒挂着数十个蚕茧般的物体，最末端的那个还在微微抽搐，露出半截宫女的绣鞋。
（一）饲鼎
地宫中央的青铜鼎比太极殿还高。
鼎身上铸着三百六十个痛苦的人脸，此刻正同时蠕动嘴唇，发出无声的尖叫。鼎足浸在血池里，池中沉浮着未消化完的骨骸，从服饰看都是近半年失踪的宫女太监。
“阿娘……”
宝春的声音从鼎腹传来。晨曦的左眼刺痛起来，透过青铜看见弟弟被无数肉须缠绕，那些血管般的触须正将黑气输入他心口的青铜碎片。更可怕的是宝春背后——柳氏的虚影如提线木偶般操控着每一根肉须，她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蛇化，鳞片碰撞发出金玉之声。
凌媚儿的匕首突然发出嗡鸣。
“小心！”
鼎耳上的饕餮纹突然活了，青铜巨口朝二人当头咬下。晨曦挥刀斩去的瞬间，整个地宫突然震动，血池掀起巨浪——他们脚下的根本不是地砖，而是巨蛇盘踞时压出的痕迹！
（二）化龙
“轰！”
鼎盖突然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在空中化作小蛇。晨曦护着凌媚儿滚到祭坛后方，看见宝春被肉须托到半空。他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蛇鳞，脊椎骨节节突起如锯齿。
“时辰到了……”
武则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穿着帝王冕服站在蛇首之上，九旒冕冠的玉藻串竟是一条条小蛇。当血月透过穹顶的孔洞照在鼎上时，宝春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他的头颅裂成两半，一条生着人面的巨蛇正从中蜕出！
凌媚儿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刀刃上：”那是借胎重生的相柳！”
西突厥王族的血燃起幽蓝火焰。晨曦趁机斩断缠绕宝春的肉须，接住坠落的躯体时，发现弟弟的胸口已经冰冷——只有那块青铜碎片仍在发烫，上面刻着柳氏最后的诅咒：
双子同命，不死不休”。
（三）剖心
巨蛇完全蜕出的刹那
，晨曦做了个疯狂的决定。
他掏出怀中的槐叶按在宝春心口，叶脉突然化作金线刺入肌肤。当青铜碎片被强行拔出时，整个地宫响起千万亡魂的哭嚎——
柳氏虚影尖叫着消散，武则天冕冠上的小蛇纷纷爆裂。巨蛇疯狂扭动撞塌穹顶，月光照进来时，晨曦才看清它腹部有道旧伤——正是当年隋炀帝征辽时，陈氏先祖留下的剑痕！
“接住！”
凌媚儿抛来的狼首匕首精准刺入伤痕。巨蛇吃痛甩尾，扫断了最后几根支撑柱。在坍塌的瓦砾间，晨曦抱着宝春的尸身跃出血池，最后看见的是武则天怨毒的眼睛——她的左眼正变成和晨曦一样的幽冥瞳。
黎明前的乱葬岗上，凌媚儿点燃了裹尸布。
火焰中的宝春面容安详，心口那个被青铜碎片占据的窟窿里，静静躺着一粒种子——那是晨曦用槐叶从幽冥界换来的”往生莲”，据说能洗净三世业障。
“她会追到天涯海角。”凌媚儿望着长安方向。太极殿的废墟上空，一道青烟正化作蛇形向西北飘去。
晨曦摩挲着手中的青铜碎片，内侧刻着微小的”大业九年”字样。当第一缕阳光照在上面时，碎片突然显现出地图——那才是隋炀帝真正想从高句丽夺取的东西：
幽冥界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