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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将李绢的身影拉得支离破碎。她素色旗袍上的血痕像是活了过来,顺着衣褶蜿蜒流淌,在地面晕开点点暗红,与潮湿的青苔纠缠成诡异的图案。“放他一马?” 尖细的笑声刺破夜空,裹着刺骨的寒意钻进骨髓,“我和孩子在墙里烂成泥的时候,阎王爷怎么没放我们一马?”

陆千山的脸色在路灯下泛着纸一样的青白,指节因过度攥紧牛皮本子而泛白,几乎要嵌进粗糙的封皮里。他深吸一口气,指腹在封面上磨了磨,才缓缓翻开本子。泛黄的纸页边缘卷曲发脆,翻动时发出 “簌簌” 的干涩声响,像有谁在暗处压抑着呜咽。“我知道,” 他的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划过一页页扭曲的字迹,那些墨痕浓淡不均,有的地方洇成了黑团,有的地方却浅得几乎要看不清,“这些字换不回你的命,也赔不了孩子的债。”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但这是陆维关在密室里写的,写了整整七天。从你们在戏园后台初遇到他找那些亡命徒……” 指尖停在某一页,那里的字迹潦草得像疯癫,墨水几乎要戳破纸背,“每一笔都记着。” 纸页上的墨迹泛着淡淡的黑紫,凑近了能闻到股陈旧的腥气,像是掺了血,“我报了警,连同那些动手的人,一个都跑不了。他会蹲大牢,蹲一辈子。”

“牢?” 李绢的笑声陡然拔高,巷口的垃圾桶突然 “哐当” 翻倒,馊臭的垃圾混着黑雾卷向陆维,“牢饭有墙里的土好吃吗?我的孩子连口奶都没喝过!”

陆维突然从地上抬起头,额角的血混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昂贵的银灰色西装沾满尘土,早已没了半分体面。“绢儿!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膝行着往前爬,手指抠进水泥地的裂缝,“我把所有财产都转到你父母名下了,我给他们买了最好的墓地,我……”

“闭嘴!” 李绢的戾气陡然暴涨,黑雾如活蛇般缠上陆维的脚踝,青砖地上的裂缝竟渗出暗红色的水,“你的钱能买通阎王,让我的孩子再投一次胎吗?”

我急忙掐出镇煞诀按在腕间玉佩上,金光如涟漪般扩散开来,瞬间将黑雾弹开三尺。“李绢,冷静!” 我的掌心被符力灼得发烫,“现在不是逞凶的时候,你看清楚他的忏悔录。”

陆千山趁机将本子递到我面前。粗糙的牛皮封面下,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时而潦草如疯癫,时而工整如遗书,记录着从初遇到谋害的全过程。最后几页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人,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抱着婴儿,旁边站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每一笔都透着绝望的颤抖。“我找到他时,他把自己锁在密室里写这个。” 陆千山的声音压得极低,“他说写的时候总听见婴儿哭,说想求个心安。”

李绢的目光落在纸页上,身影在夜风里剧烈晃动,像是随时会散成烟。“心安……” 她喃喃重复着,突然转向陆维,旗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血痕,“我问你,埋我的时候,看见我肚子上的红绳了吗?那是我妈给我的保胎绳,说能保孩子平安……”

陆维的肩膀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狗。他突然发疯似的磕头,额头撞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很快就磕出了血,在地面晕开一朵妖异的花。

陆千山突然从公文包掏出个紫檀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檀香飘出。里面躺着枚小巧的银锁,锁身上 “长命百岁” 四个字被摩挲得发亮,边缘还刻着细碎的莲花纹。“这是我托老银匠打的。” 他将木盒放在地上,轻轻推到李绢面前,“我知道这救不了你的孩子,但…… 就当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替他给孩子赔个不是。”

李绢的目光焦着在银锁上,周身的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她缓缓蹲下身,虚幻的手指轻轻拂过银锁,像是在触摸某种遥不可及的温暖。旗袍上的血痕渐渐淡去,露出原本素雅的玉色,眼神里第一次褪去怨毒,染上些许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趁机掏出张往生符,符纸在指尖泛着柔和的金光。“李绢,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的声音放得极轻,“他会在牢里忏悔余生,你该去轮回了。”

远处突然传来警笛的尖啸,由远及近刺破夜空。陆千山迅速往陆维后心贴了张黄符,低声道:“这是安神符,能让他在牢里少做噩梦。” 他转向我拱手,“多谢小先生成全。”

李绢最后看了眼被警察架走的陆维,他正拼命回头望着这边,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她的身影化作一缕白雾,恋恋不舍地绕着银锁转了三圈,最终钻进玉佩,只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将玉佩贴身收好,指尖残留的凉意却迟迟不散。陆千山捡起散落的忏悔录,泛黄纸页在警灯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那些扭曲的字迹仿佛仍在诉说着陈年的罪孽。远处传来陆维被押上车时的哭喊,混着逐渐熄灭的警笛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久久回荡。

回到老街时,天已蒙蒙亮。青石板路上的露水沾湿了裤脚,老院的铜铃在晨风中轻响。我将玉佩放在堂屋香案中央,案前早已摆好三牲祭品 —— 白瓷碗盛着的清水、刚蒸好的米糕、还有一小碟撒着朱砂的生米。二爷爷不知何时已在香案两侧点燃白烛,烛火在晨光里跳动,映得案上的往生咒经卷泛着金光。

“该送她走了。” 二爷爷往我手里塞了支桃木剑,剑身缠着七尺红线,“念往生咒时心要诚,别让她带着执念入轮回。”

我握紧桃木剑,剑尖挑起张泛黄的往生符,对着玉佩沉声道:“李绢,尘世恩怨已了,随我诵咒,早归冥府,再入轮回。”

白雾从玉佩里缓缓漫出,李绢的身影比昨夜清晰了许多,素色旗袍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再无半分血痕。她望着香案上的祭品,轻声问:“轮回路上,真能看见我的孩子吗?”

“自有阴差引路,母子会相逢。” 我踏前一步,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个圆弧,红线随之飘动,“且听我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四生沾恩,冤屈皆平。

往生他方,轮回去障。急急超生,早得清凉!”

咒语声落,剑尖的往生符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却不烫手,反而带着股温润的暖意。李绢的身影在火光中轻轻晃动,像是随着咒语的节奏在颔首。

再诵此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斩妖缚邪,度人万千。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第二遍咒语念罢,香案上的三炷清香突然齐齐折断,烟柱化作三道白虹,直直汇入李绢的身影。她的轮廓在白光中渐渐变得透明,却始终望着我,眼神里带着感激与不舍。

“去吧。” 我垂下桃木剑,红线轻轻落在香案上,“莫回头,莫留恋。”

李绢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向堂屋门口的晨光。身影在朝阳里化作点点金芒,随着清风消散在门槛外的青石板上。香案上的玉佩 “当啷” 一声落在案上,失去所有光泽,与普通顽石无异。

二爷爷收起经卷,拍了拍我的肩膀:“做得好,这姑娘总算能安心了。”

我刚松了口气,院外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闷响 —— 是汽车关门的声响。这老街的青石板路本就不适合通车,更何况是这般突兀的动静。三爷爷从灶间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擦锅的抹布,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怕是又有麻烦找上门了。”

拉开院门的刹那,晨光刺得人眯起眼。门口站着个穿深灰西服的中年男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分头,皮鞋擦得锃亮,手里还提着个烫金礼盒。轿车另一侧,陆千山正绕过来,一身西装比昨夜整齐,只是眼底的疲惫藏不住。“霄绮,” 他侧身让出位置,语气带着刻意的温和,“这位是明枫高中的校长,吴成明。”

我打量着吴成明,他领口别着枚精致的校徽,笑容却有些僵硬,目光总不自觉往院里瞟。而陆千山站在晨光里,周身那层淡淡的灰雾似乎又浓了些,让人心头莫名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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