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上,顾延霆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愈发冷硬刚毅。
“坐稳了。”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像一块投入乱湖的巨石,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波澜。
“有些事,要趁热打铁。”他顿了顿,透过后视镜,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扫了苏晴一眼,“去把你的事,解决了。”
“解决”,一个简单而有力的词。可对苏晴来说,却重如千钧。
她和林家的事,是一团乱麻,是一滩烂泥,是十年都挣脱不掉的枷锁。怎么“解决”?林大山又把自己和女儿卖给李瘸子,五百块钱要怎么办?
她不敢想,也不敢问。只能将女儿更紧地搂在怀里,任由恐惧像藤蔓一样,重新爬满心脏。
林晚晚却在母亲怀里,悄悄地勾起了嘴角。
过去林晚晚和苏晴受的罪太多了,现在有这位从天而降的顾团长在,她要让那些人渣,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顾延霆顺着苏晴指明的方向,缓缓驶入了林家村。
雨后的村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鸡粪混合的潮湿气味。看到这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尤其是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苏晴和林晚晚时,整个村子都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那不是林大山家的婆娘吗?她不是跑了吗?”
“她旁边那个男人是谁?穿军装的!我的乖乖,看那肩章,官不小啊!”
“这苏晴,可以啊!跑出去没多久,就勾搭上个当兵的?真是个狐狸精!”
闲言碎语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钻进苏晴的耳朵里。她下意识地缩起肩膀,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十年的欺压,已经让她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苟延残喘。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抬起头,挺直腰。”顾延霆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苏晴浑身一震,仿佛有一股暖流从他的掌心注入,瞬间驱散了她心底的寒意。她缓缓地抬起头,迎着那些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躲闪。
林晚晚则仰着小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的小手,在口袋里悄悄摩挲着一个冰冷的小玻璃瓶——那是她刚刚从空间超市的“药品区”兑换出来的,一小瓶无色无味的“真话粉”。
“幸福值”的获取很简单,只要让母亲苏晴感受到幸福和希望,系统就会奖励。刚才顾延霆决定帮她们时,她的空间就“叮”地一声,入账了一大笔幸福值。
“苏晴!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还敢回来!”
一声尖利的叫骂声划破了夜空,如同指甲刮过玻璃般刺耳。
只见张翠花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双手叉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脸阴沉的酒鬼丈夫林大山,还有李瘸子,以及同村里的一些亲戚,一个个都面露不善。
他们显然是刚从狼狈的追赶中回来,身上还沾着泥水,但此刻,看到苏晴身边的顾延霆,他们的恐惧已经被一种被羞辱后的愤怒所取代。尤其是在这么多乡亲面前,他们更要找回场子。
“好啊你!偷了家里的钱跑了不说,还在外面勾搭野男人!我们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张翠花唾沫横飞,指着苏晴的鼻子破口大骂,“今天晚上,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扒了你的皮!”
林大山也借着人多势众,壮起了胆子,恶狠狠地瞪着顾延霆:“这是林家村,天高皇帝远,我管你是什么官!这是我家的事!你凭什么插手?把我老婆还给我!”
“那是我老婆,我给了你五百块的!”林瘸子嚷嚷着。
说着,林瘸子竟然伸出黑乎乎的手,想去抓苏晴的胳膊。
苏晴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下一秒,林瘸子的手还没碰到苏晴的衣角,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给攥住了。
是顾延霆。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一抓,就将林瘸子的手腕牢牢锁住。林瘸子疼得“嗷”地一声惨叫起来,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放手!你他妈放手!”林瘸子挣扎着,却发现对方的手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顾延霆缓缓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居高临下的漠然。
“我们是来办离婚的。”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像是冬日里的寒冰,“去村委会。”
说完,他手腕一抖,像扔垃圾一样,将林瘸子甩了出去。林瘸子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墩,溅起一身泥浆,狼狈不堪,原本脑袋就受伤的他,看着弱小又可怜。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顾延霆这雷霆一击给震慑住了。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却像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张翠花也吓得闭上了嘴,她看着林瘸子痛苦的表情,再看看顾延霆那张冷峻的脸,心里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去村委会。”顾延霆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不再理会他们,护着苏晴母女,径直朝着村委会的方向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没有人敢阻拦。
林家的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又惊又怕,但想到只要能从那个男人手里拿到“赔偿”,还是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林大山一路小跑,提前进了村委会。
林家村的村委会,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墙皮剥落,屋里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村长林老栓,一个五十多岁,长得尖嘴猴腮、眼珠子乱转的男人,正坐在那张破旧的办公桌后面,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他刚才早就收到了林家的“招呼”,也收了林大山偷偷塞过来的五十块钱“好处费”,承诺会“主持公道”。
看到顾延霆一行人进来,林老 、栓慢悠悠地抬起眼皮,将烟锅在桌腿上磕了磕,摆出一副官腔:“大半夜我好不容易在后院刚眯会儿,算了,不说了,赶紧调解,坐吧。”
屋里只有两条长板凳,顾延霆让苏晴和林晚晚坐下,自己则像一棵青松,笔直地站在她们身后,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林家的人呼啦啦地涌了进来,将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林老栓清了清嗓子,看向苏晴,语气里带着长辈的“教训”:“苏晴啊,不是我说你。夫妻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你这说跑就跑,还惊动了部队上的同志,像什么话?传出去,对我们村的声誉也不好嘛。”
他一开口,就把责任全推到了苏晴身上,绝口不提林家的过错。
张翠花立刻接上了话,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她一拍大腿,干嚎起来:“村长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林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丧门星啊!好吃懒做,十年了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现在还学会偷人跑路了!我的天老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一边嚎,一边用怨毒的眼神剜着苏晴,仿佛苏晴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苏晴被她骂得脸色惨白,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角,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林晚晚在心里冷笑。
好啊,演,继续演。你们演得越逼真,待会儿摔得就越惨。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个伪装成玩具药瓶的“真话粉”从小口袋里拿了出来。她知道,这真话粉无色无味,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人在十分钟内,大脑失去伪装能力,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她偷偷将药瓶盖打开,往地上挥洒,让药粉充斥在灰尘中。
林大山见村长和自己老娘一唱一和,占尽了上风,胆子也彻底大了起来。他指着苏晴,露出了贪婪的嘴脸。
“想离婚?可以!”他提高声音,生怕别人听不见,“当年娶你,我们家花了二百块的彩礼!这十年,你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现在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那么容易!”
他伸出五根黑乎乎的手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五百块!一分都不能少!拿五百块钱来,我立马签字!不然,你就老老实实给我滚回来,继续当牛做马!”
“还有!”他贪婪的目光转向了林晚晚,“这个赔钱货也得留下!她是我们林家的种,想带走?门儿都没有!”
“轰”的一声,苏晴的脑子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