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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抚顺新抚区的涂鸦咒

1998年冬至的雪,下得比往年都邪乎。环卫工赵淑琴握着铁铲的手冻得发紫,铲刃刮过公交站牌上的红油漆,”王小华死了”那五个字像嵌进铁皮里似的,露出底下更深的血色——这是她这个月第七次清理80路站台的涂鸦了。

雪雾里突然传来”咔哒”声,像是记号笔戳在结冰的玻璃上。赵淑琴抬头看见个穿军大衣的老头,背对着她站在站牌后,手里的红漆桶晃出暗红的浆子,在雪地上滴出一串血珠似的圆点。

“李大爷,又写呢?”她没好气地喊。整个新抚区的环卫工都认识李保国,自从他老婆王小华三个月前在高尔山失踪,这老头就天天揣着油漆桶转悠,公交椅背上、厕所门板上、甚至殡仪馆的墙上,到处都是他写的”王小华死了”。

李保国没回头,只是肩膀抖了抖。赵淑琴突然发现他军大衣的袖口在滴血,不是红漆,是真的血,顺着冻硬的布料滴在雪地里,烫出一个个小坑。

“你看。”老头猛地转过身,手里举着的不是记号笔,是半只断手,手指上还套着枚银戒指——赵淑琴认得那戒指,上个月她在高尔山拾荒时,在松树林里见过同样的,当时还以为是谁丢的废品。

红漆突然从站牌上流下来,像眼泪似的划过”王小华死了”的字迹,在底部汇成个”3″字。赵淑琴想起派出所的人说过,王小华失踪那天,有人在高尔山看到三个戴安全帽的男人把个女人拖进了林子,那片林子第二天就被推土机推平,说是要建煤矿工人宿舍。

李保国的眼睛突然变得通红,像被红漆染过。他把断手往站牌上按,血手印正好盖住”死”字,变成”王小华了”。”她没死,”老头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她在找手指头,昨天夜里敲我窗户,问我把她的手扔哪儿了。”

赵淑琴突然闻到股煤气味,从站牌后渗出来,混着铁锈和腐肉的味道。她低头看见雪地里的血珠开始冒泡,钻出无数细小的红虫子,顺着她的裤脚往上爬——那些虫子长得像极了煤矿里的蛆,只是每只都顶着个迷你的”王”字。

“救我…”

声音从站牌里传出来,细若游丝。赵淑琴贴耳过去听,听见的不是女人的呼救,是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还有隐约的爆破声——像极了三年前龙凤矿瓦斯爆炸时,被困在井下的矿工敲钻杆的声音。那天死了三十七个人,名单里有个叫李保国的掘进工,只是后来被人顶替领了抚恤金。

李保国突然笑起来,军大衣里掉出把生锈的矿工斧,斧刃上还沾着碎骨。”他们把她砌进了站台地基,”他用斧刃刮着站牌,红漆下露出块新鲜的混凝土,里面嵌着缕乌黑的头发,”我每天写她的名字,就是怕她忘了回家的路。”

雪越下越大,把80路站台盖成了个白坟。赵淑琴第二天被发现时,冻僵在站牌旁,手里攥着半张公交票,上面用红漆写着”下一站:黄泉路”。而”王小华死了”那五个字,像长在了铁皮里,怎么刮都刮不掉,只是每个字的笔画里都渗出细沙,像高尔山的煤渣。

从那以后,抚顺的涂鸦就再也没断过。有人说在沈阳故宫的宫墙上见过同样的字,红漆渗进砖缝里,下雨时会变成血水往下流;还有人在女厕所的门板上发现过续写的内容,用指甲刻的”死于1998年12月21日,凶手是三个戴安全帽的”,后面跟着三个歪歪扭扭的”3″字。

环卫工们后来都学会了,清理涂鸦时要带块黑布,擦完必须把布烧掉。有个新来的年轻人不信邪,用抹布擦完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当天夜里就疯了,嘴里不停喊”手在垃圾桶里动”,最后跳进浑河淹死了,捞上来时十指全被啃掉,伤口整整齐齐,像被人用矿工斧剁的。

现在80路公交站的老站牌还立在那儿,只是被玻璃罩了起来。有胆大的凑近看,会发现玻璃内侧有层雾气,雾气里偶尔会浮现出个模糊的女人影,缺了只右手,正用左手在玻璃上写字,写的不是”王小华死了”,是”李保国,你欠我的三十年阳寿该还了”。

而李保国早就不见了踪影,有人说在龙凤矿的废井里见过他,穿着沾满红漆的军大衣,怀里抱着个红漆桶,桶里泡着颗人头,头发长到拖在地上,像无数条红色的虫子。每当有公交车经过,井里就会传来哗啦啦的写字声,像有人在用指甲刻满整个矿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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